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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角的伤口上过药,已淡了许多,不似早几日狰狞骇人。春山在身后一下一下梳散他的发,想起花厅里垒得半人高的礼,小心试探道:&ldo;义父,今年生辰真不办了?&rdo;下月十五,是陆焉二十九岁生辰,但早早放出话来并不宴客,京内京外想走西厂提督这条路子的大老爷们急的抓耳挠腮,离十五还早着,便急急将贺礼送上门来,更有个丁忧三年的外官送上一对扬州瘦马供厂公大人消遣。陆焉道:&ldo;今年年成不好,宫里的贵人们都想尽办法节俭开支,我这不零不整的还办什么。&rdo;他惯常如此,出头的事让东厂去办,他自坐收渔利即可。春山迟疑,&ldo;那……小院里那几位姑娘留是不留?&rdo;陆焉淡淡道,&ldo;曹得意不是喜欢这些玩意儿?挑个好日子送到他府上。&rdo;春山诧异,&ldo;曹得意?那起子人……&rdo;他原以为陆焉根本瞧不上曹得意,又何必便宜他。陆焉道:&ldo;世上本无庸人,只看你用的是否得法。曹得意以后有大用,且先留着。&rdo;春山想不明白,只好点头遵是,明日就去办。初一,碧溪阁里趁着日头好,将箱笼都收拾妥当。景辞的意思是不必都带走,她估摸着过不多久就得回宫来住。这一日她辞过太后,经园外回廊出慈宁宫,恰遇上身披绯袍,头戴素花四梁朝冠的陆焉迎面走来。约离着二十步远时,他停了下来,弯腰避到一旁。景辞迎面上前,他低头时只瞧得见她脚下十幅月华裙,素白的裙面下fèng镶着羊皮金,微风吹来,色如月华,不想这皎皎月华却停在他眼前,似明月,蓦地照亮树荫下的一片晦暗。相顾无言,她憋着一股气,又没个发火的由头,只得硬生生吞进肚子里,心底里嘀咕,世上哪来这样的人,多瞧一眼都生气。提步要走,白苏同春山都松一口气,不料她才往前迈一步便停下,望着陆焉弓成平梁桥似的背脊道:&ldo;你抬起头来。&rdo;他似有几分犹豫,但仍旧依言稍稍抬头,依然保持着目光落地,下颌收紧的恭谨姿态。景辞拧着眉,目光落在他额角伤疤上,问:&ldo;这谁干的?&rdo;陆焉心中微叹,但回话时不疾不徐,&ldo;是微臣近日行路不慎,跌倒所致。&rdo;而景辞呢,她胸中原就藏着一簇火,没法施展,他这藏藏掖掖一句话,更给她添了一把柴,火苗蹭的一声便窜上来,要烧了一整个春和宫。她今日穿鹅黄团花短袄,领上襟扣镶一层软软狐狸毛,腰间月华裙灵秀飘然,出云髻点翠蝴蝶簪,孔雀石耳坠子晃着圆润小巧的耳垂,远远瞧着是一位足可入画的美人,出口却是惊人,&ldo;我看她是活腻歪了!白苏,取我的鞭子来!&rdo;她一踏脚,便要冲去西边人迹寥寥的春和宫,找上一日哭三回的喻婉容算账,恶狠狠语气,配着红艳艳的唇,倒显出几分女儿家的娇憨来。见她不管不顾就要走,陆焉也忘了礼数,一把握住她手臂。景辞回头,气冲冲瞪他,&ldo;你放开!&rdo;陆焉言语恳切,&ldo;臣微末之身,不值得郡主如此。&rdo;景辞甩开他的手,难置信地望住他,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气的是什么,他愿意让喻婉容糟蹋那是他贱他活该,关她哪门子的事儿?想不清楚,或是看见真相也不愿意承认,她或是恼羞成怒,继而口无遮拦,&ldo;你就算是条狗,也是我的狗,她喻婉容打狗不看主人面子,就是找死!&rdo;陆焉原本拉她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缓缓收在身边,苍白的面容清清冷冷,任谁也猜不透这张青白面皮下是恶鬼是神佛。听见他带着自嘲,勾了勾唇角,竟还能画出个笑来。&ldo;郡主贵人多忘事,微臣这条狗,早在六年前便认了春和宫做主子。郡主为条不听话的狗同春和宫起冲突,不值当。&rdo;她自知失言,但不肯认,依旧强撑气魄,&ldo;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我倒要看看,你这条春和宫的看门狗,今日是不是要改性子表忠心,替你主子拦着我!&rdo;白苏在一旁急满头汗,忙去拦景辞,&ldo;郡主,这可使不得,咱们今日可是要出宫的,耽误了时辰要不得。&rdo;眼见着回廊尽头,似有人声说说笑笑而来,景辞依旧不避不让,僵持在路中央。陆焉道一声&ldo;郡主恕罪&rdo;,一把拉住她推开西厢一间起居室,再砰一声关上门,留着白苏同春山,回廊上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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