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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徐天扶扶眼镜哈哈笑。「呵呵。」应闲摆出他那张童叟无欺的招牌天真笑脸。「徐天,你怎么连个小鬼都搞不定?我看你越混越回去了!哈哈!」一边脑门上贴着纸条的罗峪,拍着桌子笑得跟抽筋似的。「怎么了?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没什么,问问小朋友姓甚名谁。」徐天瞄了一眼弓长手中端的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哦,他叫李航,是我的老小友。你们可别欺负他!没事多照应他一下。」弓长把手中端着的碗放到李应闲面前。「馄饨没了,先吃这个吧。不够,我等会儿给你包。」「牛肉面?好香!」李应闲喜笑颜开。「趁热吃。」弓长顺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瓜。李应闲的脸似乎红了红,可惜灯黄又暗没一人看得出来。徐天看了看李应闲又看了看弓长,还没想好措词怎么开口,就听一边的罗峪已经嚷嚷开了。「我说弓长!你也太偏心了吧!我和你十几年的交情,也没见你下过几次牛肉面给我吃!这小子谁啊,你对他这么好!」「我弟!去!罗峪帮我把那几个碗洗了!洗完了,再包一百个馄饨,有人要你就下。」「啊?又是我?你怎么不叫徐天?」罗峪一边嘀咕,别人都换了免洗碗筷就你还用瓷碗瓷羹之类的老生常谈,一边让出了位置。弓长和徐天都当没听见。「你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徐天等弓长坐下后连忙问道。「干弟弟。几年前他跟父母去国外,这几天才回来。那时候他都是快收摊了才来吃馄饨,你们没看过也正常。」听弓长答的简单,徐天也没有再多问,心想等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再私下问个清楚好了。不是他好奇心大,实在是他对弓长的了解让他知道,弓长不可能这么对待一个只不过吃了他几碗馄饨的小男孩。表面上看弓长好像跟谁都处得来,跟谁都能称兄道弟,但徐天知道,弓长那家伙才是真正的天性冷淡,除了家人,要不是他、罗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又和他投缘,弓长也不会和他们走得这么近。他和那个小男生一定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什么!否则弓长绝对不会待他这般,也绝对不会开口说他是自己的弟弟。李航。这个名字他徐天记住了!「小航,你腿怎么了?」「车撞的。」「车撞的?哪个王八蛋干的!人呢?送警察局了?」「没。人跑了,没抓住。」「车牌也没人看清楚?」「没。」「你咋这么倒霉……这是哪个缺德的王八蛋干的,给老子知道了非剁了他不可!」弓长一脸咬牙切齿。看他脸色的人都知道这人不是在说狠话──他真的干得出来!徐天心眼动了动,猜想弓家八成又出什么烦心事,伸手拍了拍弓长的背以示安慰。弓长侧头对徐天苦笑了一下。徐天又轻轻拍了他两下。一切尽在不言中。李应闲看起来似乎在专心吃他的牛肉面,但弓长和徐天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了他眼底。「吃到牛筋了?这么用劲!」弓长笑他。应闲没吭声,把碗里的青葱都挑了出来。弓长皱起眉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徐天提出的事引开了注意。从二人的对话中,应闲了解到这个馄饨摊老板正在找店面,想把生意扩大。等应闲慢腾腾地吃完牛肉面,徐天和罗峪几个已经离开,桌面上的客人也只剩下他一个。「你吃东西都这么慢?」弓长一边埋火眼一边笑问。「也不是。只有吃好吃的时候。」应闲放下碗筷认真地看弓长做事。「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人总会变嘛。」「是呀。你以前……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不吃葱了!」看来弓老大并没有忘记这小子刚才的罪行。应闲赶紧挪开目光。没办法,那人瞪他的样子让他看得心跳得慌。「呃,这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弓长用眼神问他。就讨厌不想吃呗,还能有什么原因?「因为有一次我在吃青葱炒豆腐干时突然发病,之后就一直不太愿意吃葱和豆腐干。还有萝卜,那天还有萝卜汤。」趁此机会,把他不爱吃的都找借口罗列了出来。「就为这?」「就为这。」应闲在对方怀疑的眼光下,万分肯定地点点头。「嗯,好吧。以后就专门训练你吃这三样好了。」「阿长哥!」少年叫得可怜又凄惨。哈哈笑开了怀,收拾完摊子,弓长拿着两瓶矿泉水在应闲身边坐下。「没人了,你现在肯跟我说说你这腿是怎么受伤的了吧?」「你什么时候买的?」「刚才徐天临走前让他在便利店买的。天热,多喝点水好。」「谢谢阿长哥。」李应闲的脸似乎又红了红。两人都不吭声了,弓长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少年故意岔开了话题,还是意图扮演一个成熟男人,少年不说他也没有追问。昏暗寂静的拾宝街街头,只有少年的喝水声偶尔咕咕响两下。「你这些年在国外过得好么?」弓长率先打破沉默。「跟你一样,不好也不坏。」应闲偏头笑。看到弓长正盯着他看时又转开目光。「有没有人欺负你?」「有啊。但我都讨回来了。」「呵呵,看来我们家小航变强了呢!」弓长说着,自然伸展臂膀搂住了身边的少年,「啧!练得还挺结实的。」「你干啥!」「什么干啥?」弓长被甩开还有点莫名其妙。「没什么。那个……我有点不习惯。」「哦,」弓长也没把少年的推拒往心里去,「你以后还走吗?」说完,手又自然搭上少年的肩膀。「走?去哪里?」应闲一时没反应过来。「国外啊。」「暂时没这个打算。」麻烦你能不能把你的胳膊从我肩膀上拿下来?大夏天的很热你知不知道!「那就好。说真的,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你呢。」一句话让李应闲变成了哑巴。李航,你知道么,这世间还有人舍不得你的离开呢。那我呢?在千年以前的那个世界,有没有人如同这个男人一样,从内心深处对我说出「舍不得」这三个字?舍不得……李应闲再也没有想到这么简单的三个字,竟然会让他在心中纠葛如此。可惜,不是对他所说。男人的温情也不是对他。可为什么肩膀上的热度如此真实,真实到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拥有这份情的人呢?忍不住转头仔细去看这个男人。好像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看一个人。昏黄的灯光下,全身硬线条的男人竟不可思议地呈现出一抹柔和。短短的极为精神的头发,代表聪慧的饱满天庭,一双浓眉,扫到眼尾时略略上挑形成眉峰,眉峰下的眉毛逐渐变淡。左边的眉毛在眉峰处断开,断开的地方是一道不甚明显的疤痕。眉下的眼眶轮廓有点深,咋一看倒有点西方人的轮廓分明。因为放松的缘故,平时看起来有点凶狠的双眼此时也显得「柔情似水」。应闲怀疑这很有可能是男人刚刚打了一个哈欠的缘故。男人的鼻梁很挺很直,据说男人的鼻子大小形状好像和下面那话儿有关,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如果照此推断的话……李应闲赶紧把奔逸的思绪拉回。至于男人的嘴巴,让他想到了男人嘴大吃四方这句话。还有,他的嘴唇似乎有点裂开了……等李应闲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左手又是放在什么地方时,任他风雨经历了三十多年、脸皮厚比城墙也禁不住尴尬起来。「我、我只是……看你嘴唇裂开了,那个……」「是吗?裂开了?我自己倒没注意到。」弓长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笑了笑。淡淡的微笑,眼角几条微微的纹路,刚刚被润湿的嘴唇,明明那么普通,可在昏黄的路灯下,在李应闲眼中,竟是那么的……动人。动人心扉。「我回家了。再见!」突兀地站起身,拔腿就走。「小航?」「太晚了,明天见。」「小航!」「真得很晚了,我是说……」「你的拐杖。」「呵……」李应闲绝对不承认现在这个站在路中心,笑得像个傻蛋一样的男人就是他自个儿!从来没有一刻,应闲是如此希望能找到和李航交换回来的办法。李应闲在忙,弓长也在烦心怎么处理他们家那位说一不二的老佛爷,和他宝贝妹妹之间的问题。他晓得妹妹弓音在这个家待得并不开心,他也有心想把妹妹送出国深造,但要满足这个愿望的前提是,他必须有大量的金钱才行。可悲的是他手头上的存款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块!毕竟纪家的钱还完也不过是最近的事。他从来不跟别人说他的担子有多重,重到也许换了任何一个人早就逃之夭夭的地步,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这副担子。他告诉自己,他是男人,是这个家的长子,他有义务也必须挑起这副担子,不能放也不能逃!不能放下这副担子的结果就是,他放弃了一切梦想,被拘于这小小的馄饨摊前。为了留住客源,七年来弓家的馄饨一直没有涨价,别家早就卖到了一碗馄饨一块五或两块,他弓家仍旧是硬币一块。徐天早就劝过他涨价,可是他能涨么?从监狱刚出来的那年,家里的情况糟到了不能再糟的地步。唯一可以指望的奶奶的老保,也几乎全部消耗在奶奶反复的住出院上。对于又出骗子又出罪犯的弓家,街坊邻居又有几个人肯来光顾他家的馄饨摊?甚至最大客源五十一中的学生也因为家长嘱咐,为了怕学坏或是怕弓家的馄饨不干净,而不再靠近这小小的馄饨摊一步。如果不是徐天和罗峪几个刻意关照,弓家的馄饨摊也许早就做不下去。当年如果不是徐天在最紧急的关头伸出援手,甚至就连妹妹弓音都不得不辍学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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