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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峰触发好几次机关，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在山的另一边爬了出来。时值凌晨，四下静悄悄，林景峰身无分文，摸到一家农家里，偷了两个鸡蛋，蹲在外面磕开，用手捧着生吃。白斌终于成功甩开猎犬，从山后一路跑来，跑着跑着，渐渐停下脚步。林景峰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吃。白斌：&ldo;师父呢？&rdo;林景峰满嘴蛋黄：&ldo;不知道，他们没喊我。&rdo;白斌点了点头，站在一旁打手机，打完后看着林景峰。白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点了点数递过去：&ldo;去干点别的营生，别做这行当了，卖命的活儿，今天是你，明天指不定就轮到我。&rdo;林景峰看也不看那钱：&ldo;不够。&rdo;白斌又加了点，小林景峰说：&ldo;也不够，我要很多钱，还是得回去。&rdo;当天，白斌把林景峰带下车，回到酒店里，蓝翁坐在一把椅子上，朝林景峰招了招手，和蔼道：&ldo;怎么出来的，告诉师父？&rdo;林景峰答：&ldo;书上说了，通穴内有旁窟。&rdo;蓝翁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微笑，赞叹道：&ldo;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伤着了没有？&rdo;林景峰在机关道里摔得鼻青脸肿，答：&ldo;没有。&rdo;蓝翁笑道：&ldo;师父看看。&rdo;蓝翁拉起林景峰的手，从手腕一路捏上去，捏到肩膀，又让他转了个方向，沿背摸下来，在他的裤兜里掏出一枚断成两半的玉钗。仇玥跪在茶几前泡茶，笑道：&ldo;我说钿子怎么没了呢，哪有嫔妃下葬不戴钿子的？&rdo;蓝翁唏嘘道：&ldo;这回真是糟蹋了，老三，你说该怎么罚你？&rdo;林景峰盯着墙角，不吭声。十一岁的林景峰站着，蓝翁坐着，林景峰比蓝翁还高了点。蓝翁甩了林景峰一耳光，打得林景峰半边脸红肿。蓝翁和蔼道：&ldo;把嘴巴张开？&rdo;林景峰张嘴，下巴被蓝翁捏着，口中塞进一根烟斗。&ldo;师父打你，是让你记得。&rdo;蓝翁说，以烟斗扣着林景峰的口腔，大力一拧。林景峰闷哼一声，剧痛令他五官扭曲得变了形。蓝翁又一拧：&ldo;现在记得了么？&rdo;林景峰满嘴淌血，臼牙被生生拧断一颗，呜呜地叫，不知是在哭，还是在求饶。蓝翁拧了第三下，林景峰痛得跪在蓝翁身前，侧倒下去。蓝翁道：&ldo;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得了就好，你还是师父的小徒弟，这些年里，到底私藏了多少，师父也不让你吐出来了，这张卡呢……&rdo;仇玥笑个不停，掏出一张银行卡，摆在桌面上。林景峰睁着眼，看着那张卡，那是他借白斌身份证办的，每次入墓，便会或多或少留点小东西，出门时偷偷换成钱，存进卡里。蓝翁道：&ldo;师父就帮你先收着，等你出师的时候，师父再还给你，保证一分钱不短了你的，你看这样成不？要真成，这事咱们都不计较了，给师父磕个头，以后就不提了。&rdo;小林景峰抹了嘴里的血，爬起身，恭恭敬敬朝着蓝翁磕头。蓝翁笑道：&ldo;孺子可教，到潘家园去，把这小玩意卖了，我看断了的钿子，怎么得也能卖个两三万吧？&rdo;白斌求情道：&ldo;师父。&rdo;蓝翁挥手道：&ldo;去去，好好说说，短不了你的。&rdo;小林景峰捧着断成两半的玉钿，进潘家园。一家古董店门口全是穿黑衣服的保镖，店里传出大喊大叫的小孩声音。&ldo;我要这个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你不给我买我就不回家了！&rdo;&ldo;你饶了二舅吧！那玩意儿人老板不卖，小贱！你这是想把二舅朝死里整呢！&rdo;&ldo;我不管‐‐我就要‐‐呜哇‐‐&rdo;林景峰走进店里，把断了的玉音钿放在柜台上，说：&ldo;老板，估个价。&rdo;那男人真是快疯了：&ldo;老板你开个价吧，我外甥赖在这里不走，你们也没法做生意不是？开个价开个价……这有什么好的，不就一破罐子么？你上哪买不到去啊！&rdo;&ldo;我‐‐就‐‐要‐‐&rdo;老板道：&ldo;那陶埙是镇店的……&rdo;孙亮：&ldo;你开个价！&rdo;小孩：&ldo;不，我不要那个了，我要这个！&rdo;林景峰：&ldo;……&rdo;小孩盯着玉音钿：&ldo;就要这个！&rdo;孙亮如释重负，也不管价钱了，让林景峰快开价，林景峰报了个价，孙亮马上刷卡付钱，林景峰看了那六岁小孩一眼，小孩马上收声不嚎了，接过玉音钿朝怀里揣。玉音钿是件极其稀罕的外族饰物，如钿钗般可戴在头上，也可顺着钿管吹出鸟鸣之声，孙亮终于逃出生天，抱着小外甥走了。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到处都是尖锐的吹哨响声，快把他折腾得精神崩溃。一年后，林景峰十二岁。林景峰站在院子里练拳，赤着肩背，俨然已是小男人一个，单掌拍出，击在木桩上，侧过头，听到蓝翁的声音。&ldo;师父老了，不想再收徒儿了，这小子你领去罢。&rdo;白斌躬身道：&ldo;谢师父。&rdo;门推开，白斌带着一名小孩出来，小孩笑嘻嘻道：&ldo;师父，我能叫你师父了么？&rdo;白斌眉毛动了动，答：&ldo;还没有。&rdo;林景峰收拳，站直身子，目送白斌带着那小孩走进大院。白斌道：&ldo;老三帮我看着他一会，师哥出去一趟。&rdo;男孩倒是有眼色，主动打招呼，声音稚气，语气却十分成熟道：&ldo;哎，朋友，你好啊！&rdo;白斌在前院道：&ldo;他是你师叔。&rdo;林景峰瞥了那小孩一眼，收起褡裢，穿过整个花园，要去水龙头下。&ldo;你去哪？&rdo;那男孩追了上来：&ldo;我们做个伴？我陪你？&rdo;&ldo;小师叔在做什么？&rdo;&ldo;小师叔在练拳？&rdo;十二岁的林景峰面无表情，蹲在水龙头下洗头，探手右捞，那男孩先一步拿起洗发水过来，在他的头上挤了一点，又主动帮林景峰洗头，小孩的手指揉得林景峰脑袋十分舒服，林景峰甩干短发，旁边毛巾又递到面前。&ldo;我妈是在发廊里做的，怎样，这手艺还成吧，我帮你松骨？小师叔？&rdo;小景峰叼了根烟点上，面无表情道：&ldo;唔。&rdo;&ldo;我叫王又又。&rdo;十岁的王双笑道：&ldo;小师叔你叫什么名字？&rdo;&ldo;看在你这手艺的份上，告诉你一件事。&rdo;小林景峰吐了口烟，缓缓道：&ldo;有蛇的时候，记得躲进棺材里。&rdo;&ldo;什……什么？！&rdo;小王双骇得声音变了个调儿：&ldo;你说什么？小师叔？&rdo;林景峰：&ldo;继续揉。&rdo;秋天的阳光下，一名十岁的男孩在帮另一名十二岁的男孩推背，林景峰被按得十分舒服，从他入了师门的那天起，除去王双的手，与他肌肤相接的，便只有死人。按着按着，一年接一年，六年光阴过去，蓝翁的院里，木桩零落，杂草长到水龙头边上。王双依旧手上不停：&ldo;前儿个太师父和外国人做的那笔买卖，足足得了两千多万呢。&rdo;林景峰摘了烟扔掉，嘲道：&ldo;你这柳州货，打甚么京腔&lso;前儿个&rso;&lso;昨儿个&rso;，欠扣嘴了么。&rdo;王双两掌合十，手指分开，在林景峰背上拍得啪啪响，又帮他抻手指头：&ldo;哎，小师叔，我昨天听到师父和师娘说话，说担惊受怕的太累人，不想干了。你抽这个吧，这个好。&rdo;林景峰：&ldo;唔，哪来的中华？&rdo;王双道：&ldo;太师父的，我看他开了不抽，就给你拿了包。&rdo;林景峰：&ldo;当心鞭子抽你一顿。&rdo;王双笑道：&ldo;太师父可从来不打我……&rdo;林景峰：&ldo;知道你会拍马，老头子私下和你聊的那些碎话，可别到处对人说，否则……&rdo;王双侧着头，嘴角扬起一抹痞子似的笑容：&ldo;知道拉，师父如果走了，小师叔，这儿就是你当家了，多照顾小双啊。&rdo;林景峰先前只当白斌是发牢骚，这时才意识到不对，蹙眉道：&ldo;谁跟你说的他不想干了，话别乱说……&rdo;一人走进花园：&ldo;老爷子请三爷，有事商量。&rdo;林景峰点了点头，起身，王双愕然道：&ldo;怎么不叫我去？&rdo;王双拉着林景峰的手，林景峰道：&ldo;你一徒弟，凑什么热闹，在这处着，我马上回来。&rdo;继而走了。厅里，蓝翁坐着，白斌与林景峰负手坐着，仇玥给蓝翁捶背，陈珞珞倚在窗台边，看外面阳光灿烂的花园。林景峰一点头，便算见过礼。白斌脸色严肃，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蓝翁抽了口烟，面前白雾缭绕，徐徐道：&ldo;这些年里，是师父错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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