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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连几日都很忙,给常遇找先生的事遂托给了宋管事。宋管事找了两位先生,说是可以到府上教课,常台笙遂特意挑了半天空,让他们到府上试讲。
那日试讲进行得还算顺利,常台笙故聘了这两位到府上来讲课。为此她还特意让宋婶陪着常遇一道听课,免得小丫头一人听课会觉得孤单害怕。
她这颗心稍松了松,转头又继续忙芥堂的事。那边书肆掌柜将翻打蜡过之后的牌匾送了过来,她让制版师傅按照崇园旧牌记板做的牌记也已经完成了。
她去了趟备印间,摆了满满一桌的是已经刷印好的书稿,不是别的稿子,正是向景辉的话本。这些书稿按说就快要开始装订,而常台笙却让等一等。
她让人刷印了牌记,那牌记上写的是——“芥堂崇园”四字,借芥堂之名,又区别芥堂以往的书籍。底下人猜了猜,认为东家这是打算做牌记了。果不其然,常台笙直接让人将这牌记附在了向景辉的话本里。
宋管事多问了一句,说芥堂以前的牌记是否不用了,常台笙却摇摇头,回说:“芥堂是芥堂,芥堂崇园是芥堂崇园。”说白了,芥堂这块牌子她不想动,这些年努力维持的基准与审美也不变。芥堂崇园这个牌记,是为了做品类而出现的,且“崇园”二字,也许能博个更好的名声。
但愿行内还有人记得曾经风光一时的崇园。
向景辉的话本紧锣密鼓地印着,收尾前的那个晚上,芥堂灯火通明,似乎还在刷印的稿子。不多,寥寥十张纸,动作娴熟的刷版师傅低头刷印这稿子,悄声与旁边的人嘀咕了一句:“东家竟弄来顾仲的评稿?我瞅了瞅,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腔调啊。”
这时累得不行的常台笙正打算在书房趴一会儿,结果门房小厮匆匆忙忙跑来敲门说:“东家,那……那陈公子又来了。”
常台笙坐直了撑住书案猛吸一口气,提了提精神回道:“不要让他进来,送什么都不要收,就说我不在。”
门房也够可怜,回了声“是”,又苦兮兮地跑了回去,继续想办法将陈俨堵在门外。可门房的家伙哪里说得过他,三两句便被驳倒,末了门房的小厮们实在没有办法,就索性“砰——”地将门给彻底关上了。说不过你就只好堵你了,左右东家也不想见你。
陈俨吃了闭门羹,在芥堂大门外站了一会儿。他并非头回吃闭门羹,自那回请常台笙吃过饭,他便再也未见过她。
没有关系,也许对方只是在报复。因为好歹之前他也让她吃过好几回闭门羹,那就等双方扯平了之后再说。
他上了马车,又忍不住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真是个不要命的地方,这么晚了竟还灯火通明地干活,不睡觉么?
芥堂这晚的确没几个人睡觉,常台笙也不过只趴了一刻钟就起来了。要赶在书肆开门之前将书运过去,还要摆好位置,以及——崇园的匾额也得挂上去。
天还黑着,她匆匆赶去书肆。书肆那边也在忙着整理,已另辟了一个门面出来,几个伙计蹭着灯笼光往上挂崇园匾额。
所有的改变几乎是一夜之间。天蒙蒙亮,晨雾正凉人时,芥堂已是开了门。崇园匾额之下,正是铺出的摊子,上头已是摆了向景辉的话本。崇园的旧牌记板搁在堂中,在红锦布映衬之下,显得更是古旧厚重。
两条大字布悬在书摊旁边,上书“顾仲毒评向景辉话本,百年崇园牌记终回芥堂”。二十个字,虽不对仗,但也算得上瞩目。
这一带书肆林立,每家都想着怎么玩招,常台笙今日便算做了个典范。
毒评?她不怕这么下去没人给她写稿子么?还是向景辉那个老家伙在联合她玩什么把戏?顾仲竟然给芥堂写评稿了?
天大亮时,常家书肆门口便已是热闹起来。
买书附赠顾仲毒评稿,简直有点自打巴掌的意味。但顾仲是极有意思的一个人,就凭这一点,也能引来一堆关注。
圈中言辞刻薄的人不在少数,但一直刻薄且次次一阵见血的却不多,且众人皆不知这顾仲什么来历。他神秘得不得了,从不露面,据说住在北关水门一带,只有一些送酒食的人见过他。有所谓知情人说这个人曾在西湖书院读过书,因为他的评稿最开始是从西湖书院传出来的。
有阵子他写评稿写得很勤快,杭州城读书人中几乎没人不知道他。没人知道他什么目的,按说得了名气,要露个面再写册书,那可都是顺水推舟的事。可他从不为人写稿,也不与人接触,故而恐怕也不是为了名利,难道纯粹是觉得这些着书人写得太傻,所以才写评稿?
偏生他毒评过的那些书册,都还卖得很好,甚至有阵子几乎有了“先读顾仲评稿再读原著”的风气。这亦是个博闻强识的家伙,指点起别人来旁征博引,次次一阵见血,但最后却也不忘点出原著最精彩最有价值的部分,谦虚地说一家之言不必在意。
杭州城读书人中,眼光老辣之人,顾仲算得上之一。
从大伙儿知道这人到现在已五年时间过去了,他如今竟给芥堂的人写起评稿来?缺钱了?还是常台笙有什么独到的手段?
等等,这评稿当真是出自顾仲之手么?
常台笙这会儿饿得很,书肆对面便是饭庄,她上楼要了雅间一个人坐着,要了些早饭吃,推开窗子恰好可以看到书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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