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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名领主立于礁石,用衣角将太刀慢慢擦拭,挑眉说道:“常家败了,可我还在,宏愿一样能够完成。”
他足尖轻点,连跨带跃一步来到常敏行跟前,踩着手背蹲下了身,“神风大人向往的,自始至终都是中土银流似海的富饶。能够摘掉倭寇的帽子,光明正大地与晏通商,便是我心宏愿。而要实现这点,不必非得与你同谋,所以常老爷,你已经没用了。”
常敏行冷汗齐出,直觉那副细眉吊眼间另藏着不为人知的奸黠。他失语片刻,遽然叫出了声:“不,不止这样,你贪心不足,分明还想取我常氏而代之。可你又怎么知道,封璘不是在诓你!”
大名领主笑容自得,淬着野心并算计的刀口直垂下,他手握刀柄,并不否认。
“无论封璘的承诺是否真心,私纵东瀛暗哨入港、煽动双屿乱局的人都是他。出兵追捕私商,必定要分掉水师府的大半精力,届时大典防卫虚空,只要我杀了王朗重创晏军,假戏也会作成真的。常老爷放心,您运筹多年的买卖不会荒废,我会尽我所能,把双屿变成神风大人在海外的福地。”
常敏行含恨听着,初是诧然,跟着被泼天的愤怒埋没。他不知哪来的怪力,一瞬间暴起,为自己被亵渎的宏愿和跌落神坛的屈辱,奋然撞向晃着明泽的长刀。
疾风荡平草野,噗嗤,白刀子攮透躯干,拔出时血淋淋地红光四溅,背衬着海浪托举出的一轮金日,明明可见地不值一提。
就在不远处的半坡上,那光刺得王朗眯了眼。他端起臂间头盔盖过顶,瓮声说:“让姓常的这么死,属实轻纵了。”
封璘也穿铁衣,只是相比少将军的凤翅兜鍪描金甲,那身重甲分明是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而著,闻言他道:“常氏在民间的声望不低,落到咱们手里,杀或不杀,都是难为。不如交给他昔年的盟友,就当送个顺水人情。”
王朗一撇嘴,道:“殿下这番人情送的好哇,越壮了贼人的胆量。瞧瞧,刚收到的军报,大名领主趁着双屿生乱,联合千岛诸夷纠集了大批人马,换作晏人装束游弋外海,看样子是打算冒充常氏余孽,伺机进犯。”
封璘不带转眸的,把玩着百尺烽,漫不经心地“嗯”声。
“私商已遭驱散,常家在双屿营建多年的走私港也已经土崩瓦解。眼看就要尘埃落定,你为何非在这个时候鼓动倭人冲击大典?”王朗不甚明白。
“正是快到尘埃落定时,倭寇才会相信咱们真的放松了警惕。”封璘言简意赅地道:“诱敌深入,聚而歼之。你读了这些年的兵书,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王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很快又叫起来:“那凭什么横竖都是我做饵?”
封璘与他错肩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住沧浪亲手送给少将军的臂缚,颈侧红珠微晃,有些冷酷地说:“单凭你想做那个诱饵,还差了点意思。”
“诶诶,你把话说清楚,我堂堂定西少将军,差哪儿了。。。。。。”王朗追着封璘的步子,一径讨要说法,他跑出几步又回头,在封璘掷下百尺烽的地方倏尔蹲身,捻动着手指,唇间不自觉啧出了声。
巳时正。
劲风横扫连绵的山丘,回互万里,浩浩荡向无垠的海面。吉日逢响晴,耀得天地三光既清,怀缨昂挺立在封璘身后,锐利的目光穿透烈风,跟随着主人钉向海天交接的远方。
身后的甲板上传来脚步声,它警醒回。
这是艘装备森严的战船,无令阑入者死。可是眼下来的这位,两手空空,素服简从,只独胸前挂着的那枚狼牙,便叫怀缨见了,也要恭顺俯耳。
“先生。”
沧浪换回他们初见那日的骑装,马尾高高束起,手中还握着一根金玉簪,“快来了吗?”
“游哨来回,倭寇倾巢而出,已至十五海里之外。”
沧浪颔,耳闻不远处的大典鼓乐声应时奏响,若有所思道:“快到犒赏三军的时辰了吧?”
封璘退后半步,用胸膛为先生挡住来势汹汹的海风,他低声称是,“颁赐之物由江宁仓征调南下,现已泊岸。”
对于劫掠成性的倭寇而言,再无什么比装满方货的商船更具吸引力。何况天子恩赏,价值连城,足够他们在伪降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藏好自己的尾巴。
不多时,望台上传回旗语:十海里。倭寇战船的桅杆如巨鳞插云,遥遥地映入眼帘。
沧浪道:“这便是你的最后一战。”
“也是先生的最后一战。”封璘轻执他的手,臂缚摩挲着铠甲,索性耳语,“前日陈笠来了南洋,亲传了圣人口谕。”
“朕膺帝位五年,日勤不怠,奈以资质尚平,无能荡清东南倭患,上愧宗庙社稷,下怍江山万民。朕每念及此,满心忧甚,故诏兖王务以剿寇为己任,此战若胜,朕当以君权天命相授,遂尔所愿。”
吾之所愿,自始如一。
沧浪缓抬臂,只字不提翻案的事,举着封家压箱底的金簪,在狼崽面前晃了晃,“待凯旋,亲自替我戴上,好不好?”
旗语告急,望楼上烽烟冲天而起:五海里。
封璘胸口起伏,捧着沧浪的脸,深深地交换了一个吻。
钟乐顷刻偃息,战鼓四面擂响,与海上惊浪浤汩相和,气势逼人。大晏水军的纛旗6续升上杆顶,十二艘前卫战座船迅结阵,一片橹声相连里,封璘“唰”地一声抽出佩剑,稳指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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