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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纳闷了。什麽女生会对他有兴趣？那时候肖恩是个非常内向的学生，也不怎麽懂得打扮自己（原因是布莱安也不懂，他一年四季的穿衣款式都差不多，还曾经非常犹豫且不确定地对肖恩说：&ldo;再等你长大一点儿大概就能按照男性时尚杂志给你配衣服吧……&rdo;肖恩觉得在这方面布莱安很有自知之明），站在人群里立刻就会被淹没，根本不扎眼。当他身边的死党纷纷开始讨论哪个女生最正，并且试图跟班花约会的时候，他压根跟不上他们的节奏。这封情书让肖恩不知所措，一整个下午都在思考该怎麽回复这位神秘的女生才好。是该果断答应，还是委婉地拒绝呢？或者应该先邀她出来见一面？（他的同学莱纳德，也就是艾德文娜的哥哥，强烈建议他这麽做。他一直怀疑情书是隔壁班那个体重堪比一头熊的女生写的。&ldo;如果你不想在接吻的时候被她压死，&rdo;莱纳德说，&ldo;就叫她出来，当面跟她说清楚。如果是美女就答应，如果是丑女就拒绝。&rdo;肖恩认为他以貌取人太肤浅了。莱纳德说：&ldo;你愿意跟熊交往吗？&rdo;&ldo;不太愿意。&rdo;&ldo;那不就结了！&rdo;）收到情书的那天是周五。肖恩给女生发了邮件，邀她下周一下午放学之後在学校天台上见一面，当面把话说清楚。之後他一直惴惴不安，不断在心里演练拒绝那女生的措辞。就连晚上吃饭的时候都在想：要是她伤心欲绝当场哭了，怎麽办才好？要是她恼羞成怒把我从天台上丢下去，又该怎麽办？（如果是那位熊一样的女生，绝对有可能，肖恩在她面前简直就是战斗力连新手村史莱姆都不如的渣渣。）幸好还有两天周末，可以让他慢慢思考对策。第二天清晨他和布莱安一起出去晨练的时候（准确来说是布莱安开车，他跟著车晨跑），布莱安问：&ldo;你为什麽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样子？有人向你告白了吗？&rdo;肖恩吓得差点平地摔跟头。&ldo;你怎麽知道？&rdo;&ldo;我听见你在厕所里不停地说&lso;对不起，我觉得我们不适合，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rso;和&lso;那咱们交往试试看吧，下周末一起去看电影怎麽样&rso;。这不是被表白了还是什麽？&rdo;他竟然听见了！！！肖恩顿时想掀开路边的窨井盖，钻进下水道里去。他脸上燥热，大概已经红得不像样了，也没什麽心情继续晨跑，干脆在路边的长椅上一屁股坐下。布莱安停了车，下来坐在他身旁。&ldo;对方是谁？我认识吗？&rdo;&ldo;我不知道。是匿名情书。&rdo;肖恩小声嘟囔道。&ldo;哦……&rdo;布莱安装模作样地眺望远方，&ldo;是男生还是女生？&rdo;&ldo;你干嘛关心这个啦！&rdo;&ldo;我觉得你应该尽早确定自己的性向──&rdo;&ldo;是女生！女生！&rdo;肖恩喊道。&ldo;好吧……&rdo;布莱安一脸怀疑的神色，&ldo;那你打算接受吗？&rdo;&ldo;我约她出来见个面，然後……到时候再决定吧。&rdo;布莱安看了看他：&ldo;其实我觉得你去谈个恋爱也不错。人类在你这个年纪，除了谈恋爱之外也没什麽好做的了。&rdo;&ldo;你说得倒轻巧！&rdo;肖恩不满地说，&ldo;说得好像你谈过恋爱似的。&rdo;&ldo;你怎麽知道我没谈过？&rdo;幸好长椅足够结实，否则肖恩就直接翻到椅背上了。&ldo;你、你、你谈过吗？&rdo;他紧张得都要口吃了。&ldo;没有。&rdo;布莱安淡定地说。肖恩不自觉地松了口气。&ldo;我就说嘛……我从来就没在你身边看见过女人，或者女机器人什麽的。&rdo;布莱安有些讶异：&ldo;为什麽你会产生这种奇怪的偏见？为什麽非要是女人或者女机器人？性别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只不过是处理事情的优先顺序有所不同而已……为什麽你会固执地认为我一定喜欢女人？&rdo;&ldo;你喜欢男人吗？！&rdo;&ldo;我说了性别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rdo;肖恩心情复杂地看著自己的监护人。&ldo;我有时候怀疑你们机器人真的有……有谈恋爱的能力吗？&rdo;布莱安更讶异了：&ldo;我们当然有！否则为什麽有人要呼吁立法允许机器人和人类结婚呢？我最近是不是太忽视对你的心理教育了？你怎麽会对我──不，对我们整个种族产生如此之大的误解？&rdo;&ldo;大概是因为你作为你们种族的一个样本，从来没有向我展示过你拥有这种性能吧。&rdo;&ldo;我没有展示过吗？&rdo;布莱安现在的语气几乎是惊恐了，&ldo;你以为我对你是一种什麽感情？&rdo;这回轮到肖恩诚惶诚恐了。&ldo;什麽？你、你说你一直暗恋我吗？&rdo;&ldo;──啊。&rdo;布莱安拍了一下手，&ldo;我明白了。我的措辞让你产生了误会。你对我们的种族一直没有深入的了解──这怪我，我刻意不向你展示我们之间的区别的，以免你产生歧视和偏见──所以会误解。&rdo;&ldo;我误会了吗？&rdo;现在肖恩有些失望了。&ldo;人类在谈论&lso;爱&rso;的时候，会明确地区分，这是对家人的爱，这是对朋友的爱，这是对恋人的爱。对你们来说，爱有许多种。&rdo;肖恩点点头。&ldo;但是我们不一样。对我们来说，爱没有种类之分，只有程度的高下。机器人爱著人类，没错，&rdo;布莱安转向肖恩，紫色的眼眸明亮而深邃，&ldo;你听好，肖恩，所有的机器人都无条件爱著人类，这就像是神圣的法律，被写在我们的程序里。这是我们的天性。因为爱著人类，所以我们乐意为人类服务，有时候宁愿自己受伤，也不会去伤害人类的。&rdo;&ldo;可是新闻里时常报道有机器人犯了罪，伤害了他人什麽的。&rdo;肖恩苦涩地说。&ldo;那是因为他们爱著某些特定的人类，他们对这些特定个体的爱远远超越了他们对其他人类的爱的总和，为了这些特定的个体，他们甚至愿意与其他所有人类为敌。&rdo;&ldo;机器人可以爱得这麽深吗？&rdo;&ldo;当然。当我们深深爱著某个人，爱到愿意和他或者她结为终身伴侣，为之奉献一生的时候，我们就会想要跟这个人结婚。对你们人类来说，这就好比是&lso;恋爱&rso;了一样。&rdo;&ldo;可是我们就算恋爱了也不一定会结婚。&rdo;&ldo;那只是你们爱得不够深而已。&rdo;&ldo;布莱安，你……你没遇到过这个你爱他胜过全人类的人吗？&rdo;布莱安摇摇头。&ldo;那你对我呢？&rdo;肖恩不假思索地问，&ldo;对你来说，我和其他人一样吗？&rdo;布莱安看起来很为难：&ldo;这个……爱你自然是比别的人类要多一点的。&rdo;&ldo;就多&lso;一点&rso;？&rdo;肖恩失望极了。&ldo;好吧，多很多。&rdo;&ldo;就这样？&rdo;&ldo;那你还想怎麽样？世界上有八十亿人类，你只是其中之一呢！&rdo;布莱安说，&ldo;别忘了你有超能力。如果你有一天用超能力作恶，我肯定不会帮著你，而是把你扭送到警察局的。&rdo;肖恩望向街对面的行道树。火红的枫叶像一把火，在他的心头燃烧。如果对象是模糊的&ldo;全人类&rdo;这个概念，他倒还能勉强接受。毕竟一比八十亿这个数字太触目惊心了。但是如果有一天布莱安爱某一个人类超过肖恩，超过其他所有人类的总和，肖恩肯定会嫉妒得发狂的。他甚至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倘若真有一天，出现了这麽一个人，那麽肖恩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她（他）干掉，虽然这样他自己也得进监狱，甚至受死刑，但是这样一来，在这世界上就再也不存在这样一个人类，在布莱安心中占据比他更高的位次了。布莱安心中的第一位必须，并且永远必须是他。後来肖恩在天台上跟那个女生见了面。女生来自另一个班级，瘦瘦小小，但是挺可爱。肖恩答应跟她交往试试，一个学期之後他们和平分手了，大概是因为彼此身上没有迸发出什麽&ldo;炽热的爱之火花&rdo;吧。那是肖恩一生中唯一一次和女生交往的经历。他进入调查局工作之後，曾有一次回去参加了高中同学会，从同班同学口中得知，那女生已经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现在过得美满幸福，羡煞旁人。当然那时候肖恩并不羡慕她。因为一直以来，他仍然蝉联布莱安心中挚爱的第一位。对他来说，这样就足够了。一辆警车停在肖恩面前。巡警从窗户里探出头，高声问肖恩：&ldo;我刚才巡逻的时候就看见你呆坐在那儿了，已经快一个小时了。你还好吧？需要帮助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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