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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却是从角落里拖出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是个黑乎乎的坛子,土陶烧的,大概到我膝盖这么高,乍一看和农村腌咸菜的泡菜坛子没有太大区别。
我爸也不多说,站到一边点了根烟,示意我自己看。我凑到跟前,这时也明白了。这是一个骨灰坛。
“棺没挖到,挖到了这个。”我爸叼着烟,声音显得有点闷闷的,“有人想起来这附近的确还一起埋了个骨灰坛。”
他停顿片刻,我抬头看向他,现他的神色有点古怪。我爸抬起手,两只手比划了一个距离,继续道:“但这骨灰坛最开始埋的地方,离我们挖的地方隔了五六米远。”
“好家伙,你祖宗这骨灰坛子长脚了?”胖子低声道。
我让他别打岔,这个距离看似离谱,但硬要解释,也有其他理由说得通。比如埋的人记错了,或者山体运动。主要是我看我爸的样子,这个似乎并不是他最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他像是又思考了一下,仿佛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又住了嘴,继续让我把坛子打开。
我依言打开,这坛子保存得很不错,连封口的纸都跟的一样。我掀开口子,胖子在旁边拿手机手电筒一照,里面也没什么出奇的,满满当当一坛子骨灰。
我和胖子面面相觑,又转头看了看闷油瓶。闷油瓶也盯着那骨灰,但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至少我没从他脸上读出这东西存在着危险,或者存在异状的表情。
我们只能又把目光转回我老爹,见我爸还是抽着烟一脸沉闷,胖子憋得不行:“得了吴叔,您就是我亲爹,别吊着我们哥仨了,这坛子除了长脚还有别的什么?”
说着胖子又低头看了一眼,嘀咕了句:“装得这么满,总不可能真的是下面埋了咸菜?”
大锅饭的味道并不怎么好,不过家里腌的咸菜味道还挺不错,我晚上吃了不少,这时听到不由有点反胃,忍不住给胖子来了一肘子。这也让我回想起之前在祖村生的一些事情,那一趟让我再也不想吃螺蛳,别这一趟回去咸菜都不想晒了。
但胖子这话也提醒了我什么,我回看向坛子,大概估摸了一下体积。骨灰这东西,很多情况下烧完之后并不会全部都装进去。这坛子装得太满了。
胖子也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所以是你们老吴家一点不浪费,这老人家和胖爷我一个吨位,全在里面了?”
“我问了老一辈的,是全在里面了。”
说到这里,我爸似乎是觉得抽烟也没办法让他平静下来,于是把烟按灭了。我看着他的神色,他脸上透露出一种匪夷所思和迷茫。我爸一直是脱离吴家主要计划外的一个存在,风水之说他并不是不了解,但他没办法像我和二叔三叔一样,经常接触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慢吞吞地说:“但这个人,死的时候才两岁。”
第4章(四)窗户
我爸说完之后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半晌胖子憋出一句:“这前辈骨质增生了?”
我盯着那坛子骨灰,心里也泛起嘀咕。我爸那话的重点,总结起来就两个,第一,骨灰的主人两岁,第二,那人的骨灰全部都在这里。胖子的话并非不无道理,按照眼前坛子的体积计算,一个两岁孩子的骨灰绝对不可能装到这个地步。
我又问了我爸一些其他细节,从当前的表面状况来看,如果按照胖子的说法,这个两岁的祖宗估计长得跟万奴王似的,烧出来就有这么大一罐子。但如果这个人下葬之前都是正常的,他们一把罐子挖出来就是这么满,就出现了另一种可能性。
这罐子里的骨灰在自己增加。
这个想法非常匪夷所思,我很快将其从脑子里剔除出去。我抬头和胖子对视,他冲我眨眼,伸手比了个端起来倒掉的动作。我心领神会,正想和我爸提这个大不敬的馊主意,就余光瞥见院子里其他人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
站在门边的闷油瓶屈起手指,在墙上轻轻敲了几声,我听出来两个字:夜里。
于是我止住已经到嘴边的话头,随口安慰了我爸几句。现在其他人的重点都集中在迁坟上,他和我说只是因为闹不明白觉得疑惑。我瞎扯了几个理由,这事就勉勉强强翻篇了。
只不过今晚估计查不了,眼下都在等那个所谓的大师,大概没几个人睡觉。干这事要准备点工具,不然骨灰倒出来装不回去还得挨批。
我这么想着,于是站起身来准备先出去,从长计划,但一抬头,就突然看到面前窗外不远处直挺挺地立着一个人影。
骨灰坛刚好摆在灵堂的窗户下,外面正对一条黑漆漆的过道。过道尽头有间厢房,屋子的窗户也正对着灵堂这扇窗。里面的灯光异常昏暗,此时就见那窗户上模模糊糊透出来个黑色的人影,正僵硬地立在玻璃后直勾勾朝我这边看。
我的动作顿住,闷油瓶马上察觉到不对劲,走到旁边按住我的肩膀:“怎么了?”
我再抬眼去看,却见那屋已经灭了灯,窗边直立的人影也看不见了。我安抚地拍拍闷油瓶的手,转头朝着我爸问:“那房住了人?”
我爸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叹了口气,闷闷地说:“等着祖宗给他挪位的那位。”
我一听了然,原来这长辈还没死,在祖宅里吊着最后一口气。胖子咂了下嘴,低声冲我感叹道:“这人啊,活着的时候要还房贷,死了也要操心住处。大概是知道位置没腾出来,人都不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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