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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板料本来就堆得松，让她这一坐一起，哗啦往下散，露出底下一角蓝色。

  易飒俯身去看。

  陈秃推着摩托车走了几步，见她还没跟上来，有点不耐烦，正想再催她两句，易飒忽然朝废料堆上狠踹了几下，把堆料踹散。

  然后朝他招手：&1dquo;你来看。”

  陈秃莫名其妙，支起摩托车脚撑，又返回来。

  地上有只蓝色的塑料人字拖，半旧，左脚的。

  易飒说：&1dquo;我有印象，这是马老头穿的鞋，但只剩了一只脚的。”

  要说是人走了扔鞋，不至于扔单只啊。

  她几步跨过垮散的废料，弯腰在中空的脚架下四处看了一回。

  看到杂乱的脚印，还有指甲抠进泥里的抓痕。

  她沉吟了会，又钻出来。

  陈秃问：&1dquo;怎么说?”

  易飒说：&1dquo;估计是叫人绑走的。”

  她皱眉：&1dquo;怪了，跟一个老头过不去干什么?”

  陈秃啧啧：&1dquo;这不好说，可以卖去捕捞船上当奴工，上了船，签了卖身契，一辈子就再没机会踩地了，从早干到晚，不怕年纪大，死了就扔进海里&he11ip;&he11ip;我们这同胞惨咯，女儿没找到，自己还丢了。”

  他说得唏嘘，内心里并不同情：背井离乡，逃亡海外，在这种地方落脚，自己很惨，还见过很多更惨的事，心上的茧都结了七八层，早不知道心软是什么滋味了。

  易飒抬起头，看大湖上错落的房舍：&1dquo;知道是谁干的吗?”

  陈秃无所谓：&1dquo;谁都有可能，这地方，谁也不知道谁的底。”

  你以为那个木讷的男人只是捕鱼的，其实床底下摞着枪码着粉;那个女人对着你害羞地笑，指不定身后门里就躺了个刚被她割了喉的死人&he11ip;&he11ip;

  加倍小心，自求多福吧。

  易飒眉头拧起：&1dquo;下次你见到那几个社群的头头，要跟他们说说，在哪住都得有规矩，家门口不能胡来。”

  ***

  傍晚时分，下起了大雨。

  雨一来，天就黑了，湖上有风，雨声显得尤其大，视线里茫茫一片，隔着三五步就看不清人了。

  陈秃住二楼，船屋的一楼是厨房、厕所、杂物房和鳄鱼笼。

  丁碛的那张床就支在杂物房一角，非常简陋，严格说起来，不是床，是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头铺了张旧草席。

  丁碛盯着床看，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

  门外有塑料雨衣的窸窣声响。

  回头看，是易飒戴着竹笠帽、系扣着雨衣过来：&1dquo;还有问题吗?没问题我就走了。”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1dquo;对了，你买的东西，自己留着吃吧，我前两天刚体检完，血糖太高了，医生说不能吃甜的，怕我得糖尿病。”

  说完了，冲着丁碛一笑，笑得很甜，有几缕头被雨水打湿，贴在瓷白脸上。

  她有一张笑起来极其单纯无害的脸，换了别人，大概很容易被这脸迷惑。

  但他不会，几天前，就是她引他入了雷场。

  丁碛说：&1dquo;易飒，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he11ip;&he11ip;”

  易飒笑笑：&1dquo;误会?”

  雨大，怕湿了鞋，她打了赤脚，手里拎着装了板鞋的塑料袋，塑料袋淋了雨，水珠一道道滑到袋子底端，汇在一处，又一滴滴落下。

  落在她脚边。

  她的脚浸了水，尤其白，踝上两个字，是她外表上唯一冷硬的部分——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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