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告别(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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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介没有说话,目光冰冷地盯向疯老魔盘坐之处。
一股气流从暗处袭来,并没有冲向他,而是吹开了原本困住他和其他当差的铁门——此时吴介还离它有些距离,差不多十步。
“我有过一个师兄,他人不错,就是少了那么点师妹们的可爱——所以我出山的时候把所有爱他的师妹都给宰了——道姑怎么能动情?我这就叫替天行道。”
‘疯老魔’说得慢条斯理,“哎,我是多么羡慕他啊,想什么事情脑子都动的快——有一个漂亮师妹跟他表白,他居然拒绝了,呶,你瞧,这就是浪费,是聪明人的特权……”
他说话有些不着调,语气透露出一种自嘲,似乎很厌恶师兄的行为,“就连怎么更好地折磨人这种事他都比我在行——虽然我才应该是专业的,他在三清道观所在的后山命人开挖了一个狭长的通道,差不多二十步的长度,那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结果墙两面居然被刻了《道德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老魔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
“短短二十步,被关到通道尽头的人却要花整整一天一夜才能从里面爬出来——小鬼,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这个美其名曰‘元神步道’的地方规定关押者手捧短蜡烛,每掉落一滴烛油,就要关押者多向师长,师尊,三清磕一个脑袋,顺便读一遍道德经。”
“嘿,大部分人根本没有走出来,即使侥幸离开,头磕废了,腿也跪烂了,丹田更是枯竭——想偷懒?步道口观主可亲眼看着呢——这就叫修行!我变成疯子,为什么不算修行!”‘疯老魔’的语气渐渐癫狂。
吴介开口了,“承蒙老先生关照,鄙人方能苟活至此,还望老先生高抬贵手,给小子一条活路——小子知晓老先生是受伪君子迫害才被关押至此,若我能出去——必为老先生沉洗冤屈。”
三日很快便过去了,至少诏狱外的人是这么觉得的——丁仲披上堪称艳丽的大红袍,系上镶金套玉的革带,又梳理了长发,仔细地打量完镜中的自己,他才走出卧房,步入正厅——足足五把精雕细琢的红木太师椅压在宽阔的地毯上,厅里四角有的摆着罗汉松,有的则放着鎏金铜炉,炉内飘出纹理丝滑的熏烟——正厅里到处是安神的松香味。
“前些日子父亲送来的‘麝香膏’这么快就用上了吗?”丁仲深吸一口气,脸上尽是陶醉。
“魏公赠给夫君的东西妾身怎敢私自动用,都是前些日子刘大人来过,说起来魏公常常担忧夫君心肠耿直,一有公务便日夜操劳……妾身这才私下挪用……望夫君勿怪……”
张氏眼角含媚,一张圆润的鹅蛋脸似有水滴出,身上只着了件粉色薄纱,凹凸有致的身体好像立刻要从衣服里蜕出——露着大片大片的白皙肌肤,她直勾勾的地盯着丁仲,楚楚动人。
丁仲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中却是痴迷,他将他修长,锐利,冰冷,苍白发青的手指抚在她脸上,“怎么会,有这样为相公考虑的漂亮娘子,纵使徐宸亦会羡慕,我又何来责怪,好好恩爱都嫌不够……”
徐宸是当朝有名的美男子,不仅皮相号称男子中的一等,更是饱读诗书,剑艺超群,三年前在朝廷组织的武林大会中剑艺折桂,更是与京城大户施家三女施瑾萱一见钟情,随后便退出江湖,携妻归隐,是真正的神仙眷侣——二人的名字与故事在京城上下广为传颂,甚至被写进了市井。
张氏感受着皮肤传来的冰凉和隐隐若现的恶臭,不禁浑身打了个颤,强颜欢笑道:“夫君之恩,妾身三世也还不完,怎敢担此大名,相公喜欢便好……相公今天怎么清早就打理好了,不用早膳了吗?”
“不用了,要事优先,魏公托的事是一定要完成的……其他便一切照常吧。”丁仲背身的瞬间,眼里的痴迷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屑与冰冷,只不过语气未变——他跨过门槛,走向大门。
望着这个丈夫愈小的背影,张氏的身体有些发软,她是被魏忌良送给丁仲的,入宫前曾是有名的艺妓,,后来被魏阉看中买下,几经颠簸,最后嫁与丁仲——常年接触宫中秘事,她自然猜的到丁仲的真实内心:魏公赠予他的东西,用与不用,跟你刘廷桧有什么关系?而且私见我妻,居心何在?
丁仲一出门便坐上了马车,眯着眼,感应着周遭一切,“魏公怎么会这样做?难道这是对我的考验——刘廷桧,北镇抚司司长,这头猪想要干嘛,他不知道我明面上是温仲相的人吗?”
到时候还得请教魏公啊,丁仲又细细思索了其他可能,不过马车已经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诏狱离京城内城不算远。
“哎呀,不知道,那几个小差怎么样了。”丁仲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他只带了一枚解药,而且不是为他们准备的——‘疯老魔’是什么人?父亲足足派了二十个‘烛龙卫’,再加上三清观主亲自布下的陷阱才封住了他,即使压入无间道,光靠老魔泻出的内力也杀的大牢里的群魔鸡飞狗跳。
丁仲没有从诏狱正门走——这里属于阉党,他暂时不能公开接触。
诏狱是有后门的,在修建。
“魏公不以人废言,不以言举人,运筹帷幄,纵横捭阖,乃当世豪杰,又岂是那帮自诩继承士大夫之志,私底下却以阴招弄耸良臣的奸徒可以妄论。”丁仲垂头拱手,拍了一通马屁。
“哈哈,你的话倒是越来越中听了,放在御前,就是皇上也难免欣喜,好,好,是我的好儿子。
”主人把脸转向了丁仲,语气里透露着高兴,神情却依旧一丝不苟,面无表情。
这张脸不算太老也不显得年轻,不那么阴险却有些犀利,下巴比常人尖些也更弯些,下唇突出,倒是上面的眉目俊秀,后脑勺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头顶带着黑纱镶金梁冠,身着御赐的五爪蟒袍——
眼神透着戏谑,往里看的更深则像一块浸在深井内的坚冰——这对眼不知注视过多少人头坠地,鲜血淋漓,也没让魏忌良心软过。
“儿不敢当,多亏魏公教导。”丁仲的腰压的更弯了,欣喜道。
“罢了,余想了许久,也乏了。”魏忌良把笔压在砚盘边,靠到一张太师椅上,托起茶杯咪了一口,茶桌左侧立着一个高大的书架,除了香炉茶饼,古玩奇珍,还叠了许多重书册,书角被磨得起了皮毛。
丁仲望到了那副对联,脱口而出,“小儿愿意一试,替魏公解出这横批。”话一出口丁仲便懊悔了,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魏忌良果然冷眼看了过来,丁仲赶紧亡羊补牢,“魏公恕罪,小子张狂了。”
不知为何,丁仲总觉得在外面可以泰然处之,一面见了魏阉,便常常做出轻率之举,是我急于向魏公证明自己吗?
魏忌良的神情说变就变,风卷残云般的迅速,一会儿便挂上了含义不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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