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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安甚至能看见母亲裸露在皮肉外面的喉骨随着她说话的动作上上下下地动,他疯了一般想跑过去,忽地被人一把抓住,背后那人身量比他大了一倍不止,拖着他将他带到柱子后面,死命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音来。
他眼睁睁看着那伙人用弯刀刨开母亲的肚腹,刀尖在里头翻搅,把血红的肝脏和肠子都刮捣了出来,嘴中谩骂着:“你和你男人一样,倒都是个硬骨头。”
沈明安被王兴言拽着,两人一同藏在柱子后面,他怎么挣扎都挣不开王兴言的臂膀,母亲看到了他,几不可见地扭动脖子,灰败的眼睛注视着沈明安所在的方向,哆嗦着唇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说:“别过来。”
那伙人暴虐凶残,手段恶毒残忍,沈家几十口人,无一活口。
他们不求财,只为杀人,在院子里晃了片刻,找不到沈明安,走前又在沈家放了一把火。
火很快就灭了,这些人放火只是为了毁尸灭迹,很多百姓看到仁堂着火,都自地赶来救火,但周围仍然是尸体上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等那群人全部离开后,王兴言才缓缓松开沈明安,沈明安前扑着跑到母亲身前,摔在地上,用手去堵她肚子上那个巨大的血窟窿,他怕到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一遍遍地说着:“娘,你醒醒……”
那么大的口子,根本堵不住,更何况他母亲被剐开肚子几息后就咽了气,沈明安沾了满手的血,将母亲的头抱在怀里,想要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污血,却把她的脸弄得越来越脏。
母亲一刻前还温热的手,现在变得冰凉,
夜风将他脸上的泪痕吹干,沈明安呆滞地抱着母亲渐渐冷去的身体一动不动地坐在庭院中。
第33章
沈家除了沈明安,竟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沈明安那么小的年纪里骤失双亲,哭得眼睛都红肿,六神无主的时候,是王兴言帮着办的沈家的丧事,并把无家可归的他带回了王家。
他虽然唤王兴言一声叔父,但他与王兴言并无亲属关系。
之所以先前去过王家,与王兴言认识,是因为沈父曾救过王兴言一命,两人私交甚好。
王兴言二十几岁时染了恶疾,命在旦夕,请了各处名医来诊治都不见好,后来辗转找到了仁堂来,对医者来说,治病救人是天性,沈父又爱钻研奇难杂症,王兴言的这个病症是他从未见过的,为了治好王兴言,沈父潜心研究了大半个月,日夜钻在药堂里配药。
几个月后王兴言痊愈,为表感谢,他邀请沈明安一家到家中做客,那次是沈明安第一次来到王家。
沈父和王兴言年龄相仿,很聊得来,之后沈明安也时常被父亲领着去王兴言家。
算来王兴言也算是救过沈明安,沈家遭难那一日,沈明安不管不顾地跑出来,如果不是王兴言强捂着他不让他出声音来,被那伙人现,他必死无疑。
平心而论,王兴言待沈明安不算差。
王兴言是商人,家底丰厚,但沈明安不知道他是具体做什么的,好像各类生意都有涉及,他是父亲的旧友,沈明安十分敬重他。
他被带回王家,王兴言待他有如亲子,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也时常开导他,让他不要总是去想父母的逝去,他母亲拼死护着他,必然也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在很多事情上王兴言都很顺着他,只除了有一些地方,王兴言十分固执。
他给沈明安房间里的被褥枕套都换成了纯白的,千层浪堆雪似的白,上面压着很细的暗纹金线。
王兴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又细又长的红绳,红绳上系了一个小铃铛,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沈明安腕间,缠的时候一寸一寸地抚过他的指节,眼神痴迷地感叹道:“你的这双手,真漂亮啊。”
沈明安皮肤莹白细腻,腕骨纤瘦,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指节细长,在粗糙红绳的映衬下白得泛光。
红绳缠得有些紧,沈明安动作间就会把手腕磨红,他有时被磨得疼了,想把绳子解下,但王兴言不让,态度十分强硬,一定要沈明安听他的。
沈明安觉得怪异,他也问过王兴言为什么要给他戴红绳,王兴言语焉不详,敷衍地说这是他们家乡一种习俗,戴着红绳可以让去世的人的魂魄找到家人,如果摘下就不灵验了。
沈明安信以为真,每日都乖乖地戴着。
给沈父沈母的尸骨下葬那几日,父母去世的场景搅得沈明安每天晚上都睁眼到天明,但是自他被王兴言带回王家的那一日起,却几乎天天晚上都睡得很熟。
卧房里点着熏香,他一走进卧房就觉得困倦,睡过去后夜里一点意识都没有,从前他基本上从不赖床,换了陌生的环境睡,竟然每天都很晚才醒。
有一天晚上他从噩梦中惊喘未定地醒来,失神地看着床顶,渐渐平息下来后觉自己的手被王兴言握着擦拭,手上的红绳散落在白色的被褥间。
王兴言还没现沈明安醒了,他擦拭得很仔细,用素白的帕子裹在沈明安的手指上,一根一根地将他手指上的粘腻擦去,来回反复地擦,擦了很久,直到沈明安的手指都被他擦得泛红烫。
“叔父,你在干什么?”沈明安坐起来,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解地问他。
王兴言冷不防见他醒来,注视着他手的迷恋神情还没来得及收,捏着沈明安的手脱口而出:“你怎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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