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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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转眼之间,形势陡变,一向自诩清贵的杨永,此时却满揣着要苏家白白出六万两银子的不情之请,令他觉得甚是羞愧,面上无光,在苏府附近徘徊犹豫,终究还是念着全家人的性命,硬着头皮上门去拜访。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苏之卿素来是个最随和的人。
平素杨永与他打交道,或大或小有求于他,他总是很爽快。便是有些难办的事,他捻一捻胡须,也就答允了。然而这一次,当杨永说出所求时,苏老爷却蹙眉沉默,许久许久没有答话。
杨永道:“朝中有严令,若不是事关我家人性命,我如何也不远腆着我这张老脸来求你。苏公,西陵唯有你家才能出得起这六万两银子啊,我家老小能否活命,就看你的了。”
苏老爷捻着胡须,几乎要将胡根掐断了,眉头依旧狠狠皱着,没有松口一个字。
六万两银子,于天下哪一家,都是剜骨割肉之痛。
若这钱当真能买到甚么有实权的官,让叔伯兄弟的子侄去当一当,在朝中疏通点关系,让家中生意做大,也并不亏。
可是明摆着这甚么统领就是武职——还是白玉京那等天下武艺绝顶之处的统领之职,家中谁能去统领?这不明摆着拿钱打水漂么?
谁也不愿意将自己奔劳一生,辛辛苦苦赚来的家当一夜之间打了一半的水漂。
苏老爷思忖良久,还是无论如何也松不了这个口。最终,只给了杨永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家中杂事现在由夫人在操办,此事还要与夫人商议,过些时日给他答复。
苏老爷逃回后院之时,满头都是大汗。
他四处打听夫人去了哪里。
张大柱回答他:“夫人正在房里给小姐喂药哩。”
苏老爷便往苏缨的房中去。
说来也怪,自从将苏缨从刘家村的小船里接回来以后,苏缨就总是迷迷糊糊,浑身发烫,时好时坏,成日里卧床在家,也不出门,与从前将家中闹得鸡飞狗跳的火热性子大是相异。
苏老爷掀开帘子进去,馥郁幽幽的香气中,苏缨正歪在榻上与阿曼解着九连环玩儿。
夫人坐在她身边,手持一卷书在灯下看,手时不时的去探一探苏缨的额头,看热下去没有。
这家宅安宁,温情脉脉的一幕,令苏老爷伫立静看,百感交集。
苏缨嫌母亲琐碎,摇着头把自己的额头歪到一边,嘟嘟哝哝的说:“阿娘,我早就好了”
夫人道:“都好了,为何身上还是发烫?一个多月了,多少发散的药吃下去,也不见有效果。你究竟在外头混吃了什么,冲撞了什么罢?明日随阿娘去玉虚观里拜一拜,让三清法师给你一点拂尘水撒一撒,没准就好了。”
苏缨自然不想去什么道馆,眼风恰扫到听壁脚的苏老爷,忙唤:“爹爹!”
夫人见是他来了,莞尔一笑,迎上前去。二人耳语两句,便都出了门。
留下苏缨与阿曼两个。
阿曼是等苏缨到家之后去接来的——她也老实,只知道得罪了官中人,恐怕老爷夫人受连累,故什么都不敢跟家中说,日日留在与燕无恤相熟的客栈里做活等消息。接她回来那日,哭的地动山摇,如丧考妣。
苏缨与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也抱着她哭了一场。
……
那之后,连阿曼这样迟钝的丫头都感觉到,自家小姐好像不一样了。
苏缨初回的几日,整个人瘦了些。
不过多久又养了回来,脸蛋像小小一片莲瓣一样的,圆圆一双大眼睛,一眼望去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偶然面上竟会有怔怔之态,喊她她也不应,只是望着自己的手发呆。或者是一时蹙眉,一时深思,面上偶尔会流露出极是失落的神态,叫阿曼大是惊讶。
需知苏缨从前是一个最没有心事的,就连挨了夫人的训,也不过片刻之间的难受,极少有隔夜心事。
这一趟回来,好像什么都变了。
夫人也私底下,拉着她切切打听——这一路上是不是碰见什么人了?
阿曼不敢说与抚顺司的事,只敢提燕无恤、陈巴、刘叔等人。
陈巴相处太短,刘叔又老,唯有一个燕无恤值得怀疑。夫人又仔细打听,身高、样貌、脾性。知道是个瘦瘦高高的,痨病鬼般的形容,为人没本事,脾气也不好,又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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