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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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敢,也不愿。”他低声笑。
她斜斜睨了他,眼中薄嗔轻恼,流露了真怒,再不是滴水不漏的冷淡。他却等这一巴掌,这一冷眼,等了许久,等来得甘之如饴。他将她整个身子圈入怀抱,从身后稳稳环住。她冷着脸要将他推开。他悠然笑道,“你再乱动,就真的惊醒衡儿了。这还是他第一回与父皇母后同枕而眠。”
昀凰一怔,心中触动。
皇子公主与父母同寝,本就不合规制,可衡儿身上已有太多事破除了规制,乃至他的出身,便犯了大不讳。彼时她还是废太子妃的身份,行叔嫂之私,在万年宫祭殿里惊世骇俗的一夜颠倒有了衡儿……往后,他身负北齐社稷,也身担南秦皇族最后的承继。这样的身世,于他,只怕是幸也是累。
耳畔不过片刻已传来尚尧低匀呼吸,他已倦极入眠。昀凰却睁开眼睛,清醒无法入睡,心思起伏如海潮,今事往事都如浪卷涛涌,一起卷进昭阳宫的深处。
另一个不能入眠的人,是新迁入临华殿中的昭仪商妤。
远远屏退了侍女,独坐内殿的商妤,脸色发白,直望着灯下拆开的香囊,眼中骇然,仿佛那细细摊开在银匣的香料中,会伸出一只噬血的触爪来将人缠缚。
早已用银钗将囊中香料,逐一拨开,按色嗅形状分出。
确是从前自己亲手为昭阳宫配的香,每一味都是御贡中的上佳之选,并无异样。唯有一小撮白中泛黄的碎屑,夹杂无数更细的黑末,无嗅无味,不似草木。商妤困惑难辨,沾取少许在银钗一端,凑近烛火烤热,一缕悄然升起的刺鼻气味令商妤手腕一震,蓦地觉出这气味是什么,竟不敢置信。
谁会在香料中掺入——人的头发与指甲。
厌胜之术。
这四字浮现心头,如尖冰扎入骨缝,令商妤陡然寒颤。
宫闱禁忌莫过于此,南朝宫中已经多年不闻此事,虽依稀听过民间轶传,却从来不信真有什么术法能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此刻目睹香料中被掺入了碾碎的头发指甲,诡异之状,令商妤不得不想起小皇子脸上手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毒疹。
难道宫中真有巫蛊作祟。
商妤心口剧跳,手脚冰凉,下意识回头四顾,恐有一双眼睛在背后,在角落窥望。
宫漏声声,已过四更。
良久,商妤镇定下来,咬唇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将香囊重新收在银匣中,以锦帕层层裹起,放入袖中随身藏好。唤来宫人稍事梳洗,算着上朝的时辰到了,宿在昭阳宫中的皇上该已起身了。商妤披上斗篷,一刻不但迟疑地去见皇后。
走得急促,赶至昭阳宫前,见单融已候在宫门阶下。
皇上一袭朝服在身,高冠博带,徐徐步出宫门,皇后亦穿戴庄重,相随其后,亲自送了出来,立在宫门前,送皇上起驾……商妤忙驻足回避在侧殿廊下,屈身跪下,不敢近前,怕皇上见着自己这样早就来觐见皇后,必知事有蹊跷。这香囊倘若当真牵涉巫蛊,从后宫到相府,乃至朝堂,都将有大祸波及。
商妤忐忑,不知皇后如何看待巫蛊之事。
遥遥抬目望去,皇上临去之前,回身执了皇后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叮嘱着什么,皇后温婉垂首听着,颔首一笑。皇上这才转身离去。皇后朝着御驾,俯身相送。御驾去得远了,皇后缓缓抬头,身姿挺直,身后被宫灯投下一道袅袅身影。她仰首凝望皇上离去的方向,就那样独立玉阶,良久一动不动。
连商妤也不知道此刻的昀凰在想什么。
昭阳宫的主人终于归来了,再不是殷川行宫里孤零零的一个,这座深宫里,有她的夫君与儿子。商妤却恍惚觉得,她的背影,此刻看去,还是一样孤独倨傲。
第十八章下
姜璟一夜未眠,忽惊忽乍睡不安稳,天明时越发头疼欲裂。乳母来禀,说殊微已退了热,令姜璟稍觉安心,心口的大石头却仍压得她喘不过气。镇定心神起来梳洗,听仆妇悄悄说,那边厢里,郑氏哭了一夜。
“二公子令她闭门禁足,连向老爷请安也不许,竟不知是为了何事。”仆妇咋舌道。府中上下都知从玑性子温和,对妻子从未有过厉色。
郑氏是什么时候给了殊微一只香囊,下人竟未对她这个主母禀报;殊微这丫头竟对母亲也不声不响。姜璟心中恼怒,一时隐忍不发,顾不得与郑氏计较,只盼眼下大祸能平安避过。
昨日皇上皇后离去后,姜璟与从玑一同盘问殊微,才知是前几日,殊微由乳母领着去探望祖父,遇见也去向父亲请安的姜氏,姜氏逗弄了殊微一会儿,临走给了殊微一只香囊玩耍。府中叔婶一向疼爱殊微,乳母也未在意。
皇后收了那只香囊去,虽只说是喜欢,姜璟与从玑也难免心惊胆战。未免惊动病重的父亲,叔嫂二人商议着将此事按下,且由从玑处置。姜氏思来想去,唯恐郑氏那只香囊是罪魁祸首,可又觉得万不至于。往日妯娌间少有往来,今日姜璟却不得不以长嫂的身份亲自上门过问郑氏。
见是她来,素来骄矜气盛的郑氏,红肿着眼圈,拉住了姜氏的手,眼泪直落。
“都怪我年轻不知轻重,犯了这等大错,嫂嫂救救我!”
姜氏劝慰一番,叫她将始末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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