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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来来!”老姚在人群里看到了鹤立鸡群的程凉,冲出人群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人拎到了诊室里。
火急火燎的,嘴角都快急出燎泡。
“就帮一个小时!”老姚伸手比了个一,“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实在没人手了。”
确实是没人了,几乎所有急诊室的医生都在了,休假的没休假的都在帮忙,老姚到处拉人,除了他还有几个其他科室的外科医生。
“我也知道你肩膀不行,就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那几个刚才跟车出去的应该也就回来了。”老姚一边说一边接电话,忙得脚不着地,“帮忙分诊就行,不然这门口要塞不下了。”
刚才在手术室里说的那个事故,手术室里的医生还是说轻了,广告牌砸到了行人,再加上高压电漏电,一下子几十个重伤患,急救车一停,就能下来一车人。大厅里能躺能坐的地方都挤满了,病患加上家属,都湿漉漉血淋淋的,一眼望去就像是无间地狱。
第二十九章程凉
到处都是哭叫声,有当父母的抱着自己的孩子歇斯底里地在问医生去哪了,有头部受伤但是身边没有陪同只能坐在椅子上一边抖一边拉住任何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求救的,血腥味夹杂着外面呼啸的风雨声,护士们抿着嘴木着脸穿梭在人群里,手里拿着急救车上的交接单,扯着嗓子一个个喊病患的名字。
程凉是临时拉过来凑数的,所以分到他这里的都相对轻症,大部分都还能靠自己走进诊室,意识也都很清楚。
并不是太累的活。
只是他也和外面的护士医生一样,都木着脸,近乎麻木地在给患者做最简单的基础检查和外伤处理。
情绪是会传染的,医生也是人。他们也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他们也希望这一诊室里几十个患者都能健康康复,他们也不愿意看到听到这一屋子的哀嚎痛叫。
可是人手有限,时间久了,就一定会有等不及的患者或者家属开始骂人,拉着急匆匆想去趟厕所再回来的护士骂娘,拍着急诊室大厅的桌子大声叫唤。
这些,也是常态。
程凉刚做实习的时候就明白的常态——很多人,都并不觉得医生也是人;身体有恙的病患,也不会站在医生的立场为医生着想。
人命关天这个词是一把双刃剑,一个词砸下来,后面往往就跟着庸医和草菅人命。
这种习以为常的常态,让很多医护人员压下委屈转成了麻木。
程凉笨。
这样的转换总是中途被打断,于是只麻木了脸,却冷了心。
所以他木着脸,听着诊室外面保安和患者吵成一片;看着那个因为尿急去卫生间却被患者骂到红眼眶的小护士仍然抿着嘴穿梭在人群里哑着嗓子叫着患者的名字;看着那个妻子为了护着孩子被砸到骨折,小孩头部出血,一点伤都没有的丈夫却骂骂咧咧地从诊室外骂到诊室内。
“死婆娘!”他在程凉给小孩检查头部伤口的时候仍然骂骂咧咧,“这种天气出什么门?自己出去送死也就算了,你还带着小刚一起!”
被骂的妻子手部骨折,已经急救过一轮,身上衣服全湿了,半边身体都是泥,低着头不说话。
在被程凉摁着检查瞳孔反应的小孩闭了闭眼,畏缩着脖子,鼻翼迅扩张又重缩了回去。
小孩在忍着哭。
“伤口有点大,需要缝针。”急诊室现在乱成这样,诊室里医生能做的就多做一点,程凉打印出诊疗单递给那个感觉随时都会暴起打人的男人,“先去缴费拿药。”
那男人没有接单子,而是扬起手啪地一声抽了他妻子一耳光。
他动作快下手重,他妻子被他打的整个人歪向一边,在那么喧嚣的环境里,仍然能听到咚的一声,头砸到墙壁,女人晃了晃头,凌乱的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程凉只来得及把那女人扶起来,那女人没有反抗,没有哭,也没有看自己的丈夫,只是往边上让了让,避免自己的脏衣服蹭脏了程凉的白大褂。
“你自己看看这一趟得要多少钱!”那男的仍然不依不饶,“就那么两步路自己不会抱孩子过来吗?非得要上急救车,急救车是你可以随便上的么!那都是要钱的!”
女人还是没说话。
沉默地走过去拿走男人手上挥舞着的缴费单,低着头想自己去缴费,结果走到一半,又被那男的扯回来了。
“你干嘛去?”男人冷着脸瞪着眼,凶神恶煞一样,“你这里居然还藏着钱?”
女人本来就单薄的衣服被男人一扯刷拉一声,领子被拉破一大半,女人也不遮,就这样露着肩膀拿着缴费单低着头站在门口。
诊室里帮忙的护士拉过了在一旁抖的小孩,程凉站直了走向那个看起来马上又要打人的男人。
程凉个子高,冷着脸走过去很有压迫感,那男人抬起来的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你儿子头部有六厘米长的割裂伤,是被铁片割的,幸好及时上了急救车伤口处理过没有出现感染,但是等缝合结束仍然得打破伤风针。现在还不能确定有没有脑震荡,台风天病人多,脑部的检查还需要排队等。”程凉语气淡淡的,“你们尽快去缴费就可以尽快处理伤口尽快排队。”
“不愿意缴费的话,就把诊室留给其他病人。”他看着那男人的眼睛,“医院药房那边有个小诊所,去那里也可以帮你儿子做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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