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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离心中又是一跳,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一步。梳洗睡觉什么的,他是绝对不敢窥看的,只是主子对她这么在意,万一将来想起此事生了气,该如何是好?
糜芜笑吟吟地又瞥他一眼,道:“我这几天留心看着,到底也没现你躲在哪里,还真是神出鬼没。如今我在屋里时,也时刻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什么不该看的被人看了去。”
张离不觉又退开些,低声道:“属下只是奉命办事,不该看的,绝不会看,请小姐放心。”
“我自然放心,就怕别人不放心。”糜芜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可张离心里,却从此压上了一块石头,后面虽然还是日夜盯着,却无端便多了许多禁忌,既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多思多想,心里只盼着崔恕能早些换了别人干这件差事。
到第五天头上,二房终于跟杨家谈妥,婚事作罢,聘礼留下一半给江明秀做嫁妆,补偿她被退婚的损失,张氏带人忙着清点聘礼,对半折留,江明秀黑着脸闷在屋里砸了一天东西。
也是在这天一早,皇帝带着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和后宫得宠的宫眷出前往暮云山秋猎,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东华门出,经朱雀大街出城,从头到尾蜿蜒数十里,久久看不到尾。
糜芜跟着江绍,混在大街两旁看热闹的人群里,远远地瞧着皇帝的御辇。那青盖朱轮的车辇极其高大,四周帘幕低垂,糜芜踮起脚尖也瞧不见里头的情形,不由心想,皇帝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假如见到了,又会是什么情形?
御辇之后,便是宫眷的车马一辆辆驶过,跟着是文武僚属,金吾卫和虎贲卫佩剑执旗,护卫在队伍左右,糜芜忽地瞧见了谢临,他穿一身滚着金色饕餮纹的玄色窄袖衣,身背箭囊,腰佩长剑,比起平时的模样少了几分子弟气息,又多了几分英武的男子气,越引人注目,跨着白马走过长街时,周遭少女少妇们的目光,就没有不瞧着他的。
谢临名声在外,早已见惯了女子们爱慕的目光,此时只神情自若地走着,忽地一回眸瞧见了糜芜,一双桃花眼便弯了起来,唇边浮起笑意,远远向着她点头致意。
他这一笑,越俊美无俦,人群中立时出一阵低低的吁气声。
生得好的人,果然占便宜。糜芜下意识地想,等皇帝见了她这张脸,会是什么模样?她也向谢临颔致意,跟着戴上风帽,低声向江绍说道:“哥哥,依计行事。”
对面楼上,张离躲在窗帘后面,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盯紧了糜芜,就见她跟在江绍后面,穿过人群走进了道旁一座茶楼,又不多时,二楼窗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糜芜的风帽没有摘,侧了半边脸坐在桌前吃茶,江绍低着头坐在靠里的一面,正与她说着话。
这一待就是两个多时辰,中间江绍几次起身去外面走动,糜芜却始终坐在窗前没怎么动,张离看得眼睛酸,不觉有些疑心。
晌午时分,伙计送进来饭菜,张离现糜芜还是戴着风帽不肯脱下时,这才意识到事情有变,飞跑了过去看时,原来那两个不是别人,一个是拾翠,一个是周安。
张离心底一凉,糟糕!她去了哪里?
二十几里外的山道上,糜芜放下行宫地图,打起车帘,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一带青色,笑道:“那边就是暮云山了,再走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山脚下,北边山沟里有一条没人知道的小路,能直接上到山顶。”
江绍坐在外面驾车,回过头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拾翠他们扮成我们的模样?”
这般折腾,自然是为了甩掉张离。这些天她多次试探,确定了张离是一直在附近盯着她的,而崔恕的信来得那么快,只怕他们传递消息也有特殊的法子,万一被崔恕现她的目的,万一崔恕出手阻拦,就麻烦了。所以,她得使一个金蝉脱壳计,甩掉张离。
不过,这话就不能告诉江绍了。糜芜道:“大街上耳目众多,万一被谁看见我们出城,再万一传到太太耳朵里,又要惹气,所以我才这么安排。哥哥,皇帝是到了之后就开始围猎吗?”
“往年都是下午到半山腰上的行宫落脚,歇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围猎。”江绍道,“我打听过了,陛下明早会跟皇后一道,往东边山谷猎鹿,猎场方圆二十里,四周都有金吾卫把守。”
他扭回头看着糜芜,心里越来越犹豫:“妹妹,猎场不仅有鹿,往年还曾遇见过虎豹之类的猛兽,十分危险,而且这次不仅有金吾卫,还有虎贲卫,接到的指令都是严禁所有外人擅入猎场,否则格杀勿论,妹妹,我越想越不放心,江家虽然夺了爵,但也不是过不下去,这时候回去还来得及。”
糜芜笑了下,道:“我不回去。走吧。”
车子走出去几步,江绍突然又勒住马,再次回过头来:“那会儿在大街上,我也看见谢临了,他这样的人品,也算是难得,更何况谢家又是那样的门第……虽然江家落魄了,但以谢家的教养,断不会因此看低了你,妹妹,你再好好想想。”
与其让她去冒这样风险,他宁可她嫁给谢临。
糜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既已决定了,就不会回头。”
起手无悔,崔恕虽然嫌她棋艺不精,但,她做出的决断,从不反悔。
她不再多说,只是看着窗外遥遥可见的暮云山,沉思着将来的应对之策,江绍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继续赶车,只是一颗心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般,翻来覆去,怎么都安定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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