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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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离老街很近,出了门走到江边,倒右顺江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许多于在校门卫处问到杨刚老师的办公室,带着许远进了校园。校园很小,走进去一目了然,左边一排两层楼房是办公室、仓库等等,中间是操场,铺的水泥地,只不过这操场像得了老癣,东脱一块水泥皮、西脱一块水泥皮,露出底下的泥土来。正对面是三层教学楼,教学楼墙面用瓷砖贴了一副巨大的四川地图,地图上重庆居然还是四川省的一个地级市,按照97年重庆就划出四川成为直辖市来看,这栋教学楼建了至少十多年了。
“小远,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找杨老师。”
许远点点头,站在操场中间看那幅大中国地图,从北看到南从东看到西,又看回他所在的这片土地——四川省。他想找找“渔凼”两个字,不过没找到,却意外看到了“合川”,原来合川在那儿。他用眼睛画了一条线,从自己的城市画到合川,挺短的一段线。
许多于在某间办公室门口喊他,许远跑过去,办公室里面坐了三四个老师,许多于拉着许远站在其中一个男老师面前。
“杨老师,这就是我弟,许远。”
“你好哇你好哇!”杨老师很热情地站起来,朝许远伸出一只手。许远吃了一惊,从来没有人跟他这么一个小孩握过手,他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杨老师个子非常矮小,几乎没比十五岁的许远高出多少,身材微胖,留着三七分头,脸很白,脸蛋子上两坨天然红,脸型偏圆,说话声音也细,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杨刚和许多于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两句,其间许多于的脸一直泛着红,交代完事情杨刚转头对许远说:“这学期快结束了,过几天就开始期末考试,我是这么想的,先不给你安排班级,你先到一班坐几天,考完试看成绩再决定给你分到哪个班。哦对了,我是一班和二班的语文老师,兼教务处的工作。”
许远随意地点点头。
杨老师接着从脚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小册子,递给许远,“这是我编的初三课外阅读文集,暑假就发给一二班的同学了,你拿一本回去读一读,都是老师精选的文章,你好好读好好感受。免费的哇,只要工本费5角钱。”许多于立马摸出5毛钱交给老师。
许远瞄了一眼,白色封面上写着“俯拾即是”,下面小字写“初三册”,再下面“第三中学杨刚选编”。
杨刚的俯拾即是
(郁风的讲述里经常有我没见识过的事情,我有旺盛的好奇心,总会打破沙锅问到底。比如杨老师的小册子为什么叫“俯拾即是”,里面又编了些什么内容。
郁风说是唐诗里来的,“俯拾即是,不取诸邻,什么真予不夺,强得易贫。后面忘了。”我说:“真的假的,逗我,唐诗还有四个字的?什么意思啊。”他说:“诗人想表达的意思是,好的诗句是从直觉和感悟中来的,硬拗和模仿都不行。杨老师用这四个字做书名,大概是想说美好的文章和情感遍地都是,只要愿意捡起来就能欣赏到。”我说:“噢噢噢。”我可能表现得太无知了,郁风歪了歪头,看着我说:“写书?”我说:“呸!我写的是小说。小说!小说!不是书!”
郁风接了一句:“窃书,窃书,不是偷。”来嘲讽我,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都选编了什么啊?”我问。
郁风想了一会儿,想起其中几篇——《三个铜板豆腐》《冬天的橡树》《紫色人形》《小桔灯》。
夜里四点半,我打了个呵欠说:“我只看过《小桔灯》,比较有名。”
“困了?撤吧。”
“去哪儿?”我问。
“回家吧女士。”
我还没听够呢,我说,素材听一半,我还得自己编一半。
我提议去找个24小时足疗店,按个脚,眯一觉,天亮再去喝咖啡,接着聊。
郁风现在已经完全酒醒了,比喝醉时更不健谈,他警告我不要乱写。
我拍着胸脯说“作者有数”。心里想的是:既然是写故事,为什么不就随性一点,或坦率一点?
郁风不去足疗店,“哪有24小时按脚的,一听就不正规。走,我送你进小区。”
这便利店就是我小区的底商,回家十米不到。
临别前我和郁风再三约定,有时间一定一起喝酒,把没完的故事继续。
回到家,我立马换上毛茸茸的睡衣钻回被窝,翻来翻去酝酿不出睡意,干脆坐起来,靠着床头找出那几篇文章读。
先读了《三个铜板豆腐》,天啊,实在是猝不及防,读之前我只有一点好奇心,短短几千个字,读之后竟然泪如雨下。
然后读了《冬天的橡树》《紫色人形》,依旧哭个不停,胸口胀得要命,最后重读了一遍《小桔灯》,全都是极好极好的文章。
这一夜我被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完全包裹,跨越时间,沧海桑田,有人为故事里的“我”以慈悲为怀。
我突然觉得《俯拾即是》这个名字取得恰如其分,想必那位杨刚老师确如郁风所说,是个柔和的为人。我对他的故事也产生了好奇,因为郁风既然有意或无意提到了他,那他一定有特别之处使他很具体地留在了郁风记忆里。
终于约到郁风已经是两周后的周末。他并不好约,他经常在乡下果园里住着,一年春夏秋三季有很多农活,只有冬天空闲些。
他给我带了些橘子,“这一袋是春见,最早的一批。这一袋是不知火,我那儿最后几个果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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