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水钻头面(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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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戏班子的人都问他傅司令什么时候再来,可不像现在,一个个地跟避瘟神一样,生怕柳摇春说傅淮生曾经到这里来过。
其实柳摇春想,他也没必要说,反正那个人也是不太可能再回来的了。
那个人拿着木箱子,端详着里面的水钻头面,恶声恶气地问他,“喂,这是什么东西?”
说着,拿出一件头面,在太阳光下轻佻地照着。
水钻的光芒依旧闪耀如初,阳光像是照在湖面上一样,水光粼粼,煞是好看。但那双拿着头面的手却忽然松开,水钻头面从他手上高高地跌落。
柳摇春下意识去护,却从背后被一堆人制住了手脚。‘啪’地一声,头上脸上火辣辣地疼,他苍白的脸上顿时现出一记赤红的印子。
那人手里拿着皮带,厉声呵斥,“乱动什么!还不舍得呢?继续砸!让大家看看,据说这就是他那个老相好送他的东西,这些杂碎就该被砸烂!”
那声音震聋了人的耳膜,柳摇春被一群人从背后死死地制住,他们把他的头颅朝地上狠狠地按下去,泥土蹭到他的鼻尖和牙齿,骨头在咯咯作响。
像是刚从菜市场里买回来的鱼,铁钳一般的双手抓着鱼身,起先鱼还会奋力挣扎,鱼尾朝上跃,但慢慢地鱼腮开始渗出淡淡的血丝,眼睛凸出,等待它的屠刀将要落下。
……
顾绥这是第一次在监视器里看自己的回放,那段戏他拍的刻骨铭心。为了戏的真实性,他是让人真打的。
虽然负责打的那个演员已经尽可能放轻了力度,但皮带抽下来的时候,他脸上还是立刻就红了一道印子。
那道伤像是被人撒了辣椒面,火辣辣地疼。
顾绥拍完那场戏,不敢回家让颜寻看到,怕他心疼,就让穆澜给他找了个借口。养伤的那几天,顾绥都是说谎自己在赶别的通告,等印子消得快看不到了才敢回去。
“导演,这场戏要补吗?”顾绥看到他把画面定格在柳摇春被压住的一刻,问。
“对。”王昀给他指了指剧本,道,“本来定的是柳摇春不会为了水钻头面去护着的,但我觉得他现在等了傅淮生几年,应该早就认清了自己的心思了。而且,水钻头面不止是他和傅淮生爱情的见证,更代表着一个时代,代表着旧时代的戏曲。柳摇春是个戏痴,他已经没了戏服,只剩下这一套水钻头面了,所以,他应该要用生命去维护。”
顾绥点了点头,叹息,“是要用生命去维护。但是,越是努力挽留的东西越是留不住,导演您是这样想的吧?”
“对。”
王昀赞赏地点头,递给他一份薄薄的打印好的a4纸,“这是改过的一段,你背一下,今天就演这一段儿。”
顾绥低头看着新剧本,默记了一会儿。
王昀吩咐工作人员们开工,群演们都已经穿上了戏服,布景的房间里又被弄成一片狼藉的样子。
啪!
道具茶壶被砸的粉碎,茶水溅了一地。
“好,开拍——”
顾绥扮演的柳摇春在第一镜被迫跪倒在地,身后是一群人,抓着他的手臂以一种粗暴的方式往上折。
柳摇春脸色发白,额角全是汗,碎发湿淋淋地搭在他头上,喉咙口动了动,声音却沙哑地被口号声吞没。
那个水钻头面被高高地砸落在地上,上面镶嵌的闪耀的碎钻脱落了几颗,剩下的却依旧牢固地刻在上面。
那个人咒骂了一声,“妈的,什么东西,那么结实。”抬起脚便去踩。
柳摇春那一瞬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脱一只手臂,护住那跌落在地上的水钻头面。
那只脚重重地落下,踩在他手上。
“啊——”
那人吓了一跳,转而盛怒中踩着他的手碾压,“松开!我让你松开你听到没有!松开啊!!”
“别,别……”跪在地上的青年被一群人压制着,有人来掰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掰动。
那双曾经执扇的手,白皙细长,像是新剥的春葱,却被碾破皮肉,鲜血淋漓,血和尘土混在一起,脏兮兮地。
柳摇春一直是最怕疼,也最怕脏的。
“还不松手?我看你是不想要手了是吧?”那个人被他不要命的样子弄得有些怯,但碍着众人都在,不能退却,重重地碾下一脚,“我让你松开!”
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脆,柳摇春喘息的声音却是哑的。
他终于被拉开了。
那套水钻头面一个个地被拿出来,踩碎,用石头一个个地砸烂。他所有的回忆和曾经的荣光也都被砸碎了,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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