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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主意。”沈玦漠然道。
方存真觉得自己给沈玦献了个好计策,连连点头。
“那你呢?”沈玦眼波一转,落在方存真身上,冰冷无情。
方存真一愣,背上的霜毛密密麻麻地长起来,他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督……督主,这是何意?”
“方存真,你当咱家是傻子么?”沈玦嘲讽地轻笑,“你早就联系好了买家,预备明日交货。可惜,他们现在全都死了。”
西边忽然有滚滚黑烟冒起来,院外有人大喊“城西起火了”,那正是药人别庄的方向。沈玦手搭凉棚望着天际,道:“你的主意很好,咱家已经照办了。你说的很对,死人的嘴才最靠得住,所以,你也去死吧。”
有番子神不知鬼不自觉地出现在方存真身后,捂住他的嘴,脖子上冷光一闪,方存真的身子迅速瘫软下去。沈玦低头,目光落在那个小盒子上,伸出手细细勾勒上面的花纹,每一寸流连都有深深的缱绻。
“传我命令,即刻起,追捕七叶伽蓝无名鬼。切记,不可伤他一分一毫。”
沈问行犹疑道:“那魏公公那边……”
“死死瞒住他。”沈玦阴沉地道,“令咱家的亲信捉拿夏侯潋,东厂其余人不可插手。至于伽蓝其他刺客,或杀或捕,一个不留。如此一来,才能混淆视听,不令魏德起疑。”
“恐怕夏侯公子会误会您的用心。”
“不会,”沈玦摩挲着檀木方盒,“他的母亲会告诉他,他有一线生机,在我这里。”
第50章无上心
月亮萤萤地挂在树梢儿上,白得有些发青,像一个倒扣的瓷盘,偶尔能看见发暗的云翳,是瓷胎上剥落的釉。
柳梢儿独个儿躺在雕花架子床里头,珠罗帐子挂着,月光透过半开的直棂窗,径直照在她身上。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团扇,眼睛觑着上面画的红衣绿裙的才子佳人,忽然没来由地心烦意乱,把那扇子一扔,扇骨在地面磕了一下,滑进黑漆香几底下没了影儿。
她打开箱笼,里面叠着她近日里置办的衣裙。大红遍地金的比甲、织金重绢的马面裙、银红妆花盘金绣的袄儿,一件比一件漂亮。她每一件都拿出来在身上比了一遍,在镜子前面走来走去,自忖皇亲公主都比不过她俊俏,才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正睡得酣甜的时候,有一双冰凉的手探进被窝,柳梢儿辗转醒过来,当下吓了一大跳,连忙捂着被子坐起来大喊大叫:“有贼!有采花贼!”
“柳梢儿、柳梢儿!是我!”来人捂着她的嘴,止住她尖利的嗓音,柳梢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书情。
他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脸上都是风尘。柳梢儿抚着心口顺了好一会儿气,才道:“你要死啦!这样唬我!”说着,又红了眼眶,“你这冤家,一去好几个月,前头还捎信过来,后面就没音信了。我还当你和旁的男人一样,把我给弃了!”
书情陪着笑脸,道:“可我每月捎了银钱回来呀!后面事忙,便没顾得上写信了。”
柳梢儿仰着头,露出瓷白的下巴颏儿,恨恨道:“你要是把我弃了我也不怕!横竖我还有张讨人喜欢的脸蛋,总不会饿死。”
“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书情急了,忍不住提高声调,打眼看见柳梢儿眼眶红了,像眼角眉梢晕染的红妆,心又软了,小声道,“柳梢儿,你信我,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就算我死了,也要给你留足够的银钱,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月亮向东边移了一些,窗棂把月光隔成一格一格的,像碎了一地的白瓷片。柳梢儿帮着书情脱下衣衫,将他的衣帽搁在花梨木的衣架上,鞋子脏得不像样子,便放在门边,等明儿早上丫头过来收去洗刷。
两人躺在一处,互相搂着,柳梢儿窝在书情怀里,问道:“二郎,眼看秋闱近了,你近日可别跟着那个夏侯潋胡玩,安心读书才是正经。”
书情顿时磕巴了,道:“我……我……”
“虽说你那个结拜大哥确实帮衬了咱们不少银钱,可终究不是个正经人。现如今还得望着他供你的盘缠资费,暂时不好和他断来往,往后你中了举,做了举人老爷,可不能再跟他胡混了。”
书情心里简直扭成了一团麻花,他想按夏侯潋说的,告诉柳梢儿自己是个杀人犯、亡命徒,可怎么都张不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丧气道:“柳梢儿,我不会去考科举的,你别想了。”
“怎么!那个夏侯潋不愿意供你了!”柳梢儿蹭地一下坐起来。
书情爬起来,垂着头道:“我不是读书的料,你死心吧。我跟着我师哥做买卖挺好的。就这样,你别说了。”说完,又睡了回去,背过身去,任凭柳梢儿怎么捶他,他都不吭声。
柳梢儿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青白的手和脚,晾在月光底下,那月光像掺了冰,照在手脚上凉丝丝,而自己的手脚越发的白,竟像透明似的。
书情、夏侯潋这样的人,柳梢儿没少见。混江湖跑买卖,干一些帮闲的活计,有的撞了大运,能赚个盆满钵满,可更多的半道上翻了船,一辈子浮不上来。更何况,书情是跟着人家做买卖的,仰人鼻息过活,何等朝不保夕!
那个叫夏侯潋的,看着倒有几分头脑,他眼神里有股狠劲儿,是能赚来钱的。她箱笼里的衣服,妆奁里的首饰,哪样不是书情拿夏侯潋的钱买来的?可人家是人家,书情这样的呆子,考不了科举,就什么也干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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