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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人给我写的,”她扬起下巴,“怎么样?有说服力吗?”
他抿了抿嘴,刚才的笑还留在脸上:“还行。”
“那就带我去吧?成不成?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去山里采风,这不是一时兴起,我从不轻慢艺术。”越靠越近,对话框直接戳他脸上。
他眉头舒展开来:“可以试试,但你家里得同意。”
一周后,他们坐上飞机。
何犀确实取得了家里的同意,虽然是默示同意。她留了一封信,按照他父母的生活节奏和对她放养的态度,估计晚饭时去她房间找人才能看见,那时候她应该已经在千里之外了。不过她没把实情告诉尤叙,她知道那样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
二人最终落地在一个黄沙满天、干燥闷热的城市,马路上有很多摩托车,鸦群在低低矮矮的房屋间穿梭。
尤叙租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还没出就车窗上就落满了沙尘,内部只有两个座位,后面空出的位置全部用来堆器械和行李。
何犀觉得路上车少,远处又只有些粗犷的动物,颇有无人区的恐怖,就坚持着没睡觉,一个劲地跟他聊天。
“尤叙,你得教教我用摄影机,我看有些片子也拍路上的经历,我现在是不是得举机器了?”
他专心地握着方向盘,说:“你把后面那黑色背包里的机器拿出来。”
何犀在包里翻了好久,疑惑地拿出一台体积挺小的机器:“你说这个吗?”
“嗯,用这个拍吧。”
“我力气大,普通机器也能扛得动,就电视里一般摄影师肩膀上那种就行,你别为了照顾我,影响你出片质量。”
他轻笑,学着她列点道:“一,就我而言,做纪录片不管是什么机器,精简有效是最重要的。二,这叫Bmpcc,是很好的机器。三,这归你。”
“啊?这是送我的呀?”她的笑容炸裂开来,迅拿出来研究。
“你不也挺喜欢拍东西的吗?可以试试。”他记得她画室里那墙照片。
何犀最喜欢鲜玩意,对这摄影机爱不释手,很快,在到达之前就拍没电了。
汽车从还算繁华的城市开上荒芜的公路,时间从正午到日落。尤叙和医院提前联络好了,一位叫骆寅的中年男医生打着手电在门口迎接他们。骆寅是本地人,在都读的大学。何犀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头花白,牙齿上有很浓的烟垢,脸上布了不少褶子,挺憔悴的。
他看见和尤叙一起来的是个女孩,没掩饰惊讶,直接提醒道:“姑娘,这里气氛比你想象的差。”
何犀很认真地点头,二话不说就开始和尤叙一起搬行李,骆寅看她身强体壮的也没再多说。
他们跟着骆寅到了职工宿舍顶楼,被安排在两间相邻的屋子里。窗户对着南方,外面夜色浓重,没有路灯,什么都看不见。门外面是开放型的走廊,正对着水泥外墙的医院主楼,对面密集的窗户隔着铁栅栏亮着冷色调的光。
硬装几乎就是毛坯房,天花板上挂着积灰的绿色吊扇,靠墙摆着橙黄色的木制衣柜和行军床,散着浓浓的樟脑味。应该是提前收拾过,土黄色窗帘挺的,床底下放了红绿两个热水瓶、一个画着牡丹的搪瓷水盆和一个绿白相间的塑料桶。床头的铁杆上夹着桃粉色台灯,算温馨。墙板特别薄,他们说话都不用提高音量就能大体听见。
在公共浴室洗完澡,何犀靠在床头,没敢直接联系她妈,只给她爸打了电话。他说何母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但何犀终究是已经落了地,腿是她自己的,他们管不住,只能挂念。她道歉安抚完,鼻子有点酸,对着狭小的房间渐渐有了实感。便盖着薄毯,握着铅在写本上把她视角的房间画了下来。
一路舟车劳顿,何犀画完便熄了灯,在黑暗里细听隔壁的动静,那边开了门又关上,脚步声响起,她知道是尤叙洗好澡回到了房间。
“尤叙?”她低声说。
“怎么了?”隔着墙板能听到弹簧的压缩,他应该是躺下了,声音更近,几乎就在耳边。
“这墙跟纸糊的一样薄。”
“嗯,对。”
多说了一个字,态度不错,她满意地入睡。
☆、18-卫珥黄小数
清晨,何犀穿上平时画画用的深色衬衫,衣服干净但洗了很多次,所以看起来不算,她觉得这样还算得体尊重,而且不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又往随身小包里放了很多巧克力,拿好充满电的那台摄影机和备用电池、存储卡,收拾妥当。
临出门,她拉开窗帘,把窗户向内拉开给房间透气——整个医院连职工宿舍都装了铁栅栏,大概是担心有人想不开。隔着生锈的栅栏看出去,她无声地“哇”了一下。
昨夜外面一片漆黑,此刻太阳已经浮出东边的地平线,天空是浅橙色,整个黄褐色的土地都被照亮。远处看不见房子,只立着一排风车,从她的立足点看很小,但到了眼前应该非常壮观。
很神奇,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灰黄的荒芜,但越靠近医院植被越多,是一种饱和度很低的绿色。胡杨隔着固定距离排列,还有一棵她不知道名字的古树立在医院前面,在一片干枯中显得相对有生机,夸张一点也可以说是郁郁葱葱。如果此刻按下快门,拍出来应该是灰蒙蒙一片,稍微调个色,就是大漠、孤烟、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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