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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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发须皆白的老将仅看了她一眼,客气地拱了个手,便指着墙上接着说:“敌方船舰没有如我们所愿进行第四次登岸,他们频频在屏州东南、东北骚|扰李栗的巡船,李栗一旦带战船冒头,对方便回缩,隐入海域中。”
“激将。”安央话仍旧不多,直指要害。
“不错,”许铜很欣赏这后生,“李栗两度差点被引出防御线。”
所谓防御线,便是海域上的一道无形线,在屏州岭哨塔的视线范围内,一旦打起来,沿岸的战船在一刻钟内可以支援到。
他们在谈论军情时,司绒手背和后颈嗖嗖发凉。
她站的位置是窗边,窗沿开了道缝透气,风像冰片儿似的一下下往手背上刮。
司绒不动声色揪着袖摆,把手往里缩,没作声。
在安央上前阐述时,屋里七八人都稍微挪了个位,让他到东面墙边。
人影游移间,司绒身旁倏地多了个人,手背一痒,她袖摆底下的食指被捏住了。
耳畔的高谈声里,夹着极轻的一声“啧。”
像是对这冰坨一样的手有意见。
封暄带着她往书桌旁走,短短几步路,看起来像并肩而行,谁也不知道公主的手正在被捏着悄悄转移。从火红转移到玄青,从冰冷转移到温热,紧跟着整只左手被裹在了不见天光的袖摆下。
封暄多出来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她的内腕,人还靠在书桌旁,目视前方,聚精会神地听安央说。
安央阐述完后,许铜略带迟疑地看太子殿下,说:“敌方三登屏州岭的路径皆不相同,且焚毁屏州码头的是死士,以速度折算,近乎是从战场目的明确地直达屏州码头,一点儿多余的路都没走,臣疑心……”
这话题敏感,事实上,这些日子大伙儿都有被耍着打的憋屈劲,当他们进,敌方就的巡船就能把在要塞放风,且必然是摸准了当日的风向与水流,只要援军一到,就溜得比鱼还快。
滑头得很。
这都说明敌方对东部海域了解甚深,这事儿深究起来就是忌讳,有跟太子久了的心腹知晓此事事关帝王秘辛,却事关战场不得不提,几人在入书房时便说好了,由许铜这种老臣点出来最合适。
许铜不避忌阿悍尔将领,然安央不能兴致勃勃地听,他有大智若愚的木劲儿,便在话语间隙里低头找茶盏,猛地灌了一口,苦得舌根发麻,脸上更木了。
众将目光移到书桌旁,封暄望着屏州岭军事图,把话挑得更明白:“不仅是登岸,黎婕的进攻与退防都是基于对整片东海域的了解。她在二十年前于扶荔楼扬名,结识的都是三教九流,要摸清内河与码头的位置不难,况且还与……内廷有勾连,也有可能早早便得了东海域海防军事图,她对北昭水师的了解尤甚于我们对她。”
封暄说话时,司绒咬着牙往回抽手,别说冷,她被裹紧的拳头都快燃起来了,众将的目光齐聚在太子脸上,可司绒就是觉得他们目域宽广,视线里连带两人挨在一起的袖摆都囊括了进去。
那两层薄薄的布料犹如透明,被司绒的羞耻心燃烧殆尽。
司绒擅长在无人处、在隐秘地拿捏封暄,偶尔玩点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把戏是情趣,但不代表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长久地招架这情趣。
封暄语速不慢,然而司绒耳朵热得很快,那些字眼一个一个地落进来,像屋外的落叶,非要在空中打两个旋儿才乐意落地,短短的几息,硬是让司绒过成了三秋。
封暄在目光焦点里说话,司绒便悄悄挣手,可封暄的手掌铁钳似的,箍得又密又紧,司绒不愿被瞧出端倪,便目不斜视,抿着唇看屏州岭军事图。
她哪儿能看得到什么布防状况,那些流畅的线条与密集的标注都糊成了一团,她的脑子也糊成了一团,继手和耳朵之后,胸口跟着发烫,呼吸热呼呼的。
随着封暄话音落,司绒挣手的动作幅度大了些,她怕被看出两人一同震荡的袖摆和底下紧连的双手,当机立断,抬起右手指地图,借抬起的指头掩盖了左袖的异样,严肃地说:“但黎婕的消息过时了。”
昳丽脸庞被毛领衬着,就巴掌大,午后的日光从屋外漏进来,斑斑驳驳地落在她身上,谁也不知道发丝下藏的是公主绯红的耳珠。
安央心细,借着光线看到司绒鬓发濡了一两缕,他想:看来公主的病是好透啦。
稍许沉默让司绒整个人热度攀升,也让她电光火石般地在脑中捕获到了没人提及的关键,于是几乎是话头接话尾地说:“这张图是国手纪从心新绘,耗时四载,无比详尽。黎婕的手伸不到这么长,她对沿海地貌再了解也有个限度。这是我们比黎婕更占优势的地方,甚至……”
司绒话音一顿。
封暄侧额认真地看她,表情十足正经,话音里头的深意只有两人听得懂:“甚至?”
司绒忍着手腕的痒,那只可恶的长指头,昨夜就在捻花乱水,此刻又循着她内腕不轻不重地揉按,好像在鼓励她,了不起,说到我们都没察觉的盲点上了,继续说。
司绒停了停,胸口重重起伏一下,说:“甚至可以利用这地图差距,走诡战的路子,对照新旧图的差距,就在那地貌改变之处设伏,诱敌深入……攻与防具体如何布控,还是要看诸位将军。”
接下来便是对新战术热火朝天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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