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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雁点头，领命去了。6既明在书房里，划了根火柴，将电报点着了，没一会儿，电报就烧成了灰烬。他脱下西服外套扔到一边，扯松了领带，躺在沙上，看着玻璃吊灯出神，喝了点酒，脑袋刺刺地疼。

他一摸裤兜，里头有根烟，是他从沈馥那里顺回来的掺了茉莉花末的烟。他也不点，就这么叼着，舌尖有股淡淡的茉莉香味，脑子一下子清醒多了。

6重山出手了，他想道，他也得快一点。

第十一章落雁滩

沈馥本以为，出了大事，6既明估计无暇他顾，谁知道6既明依旧日日玩乐。沈馥有心探听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像之前那样，日日陪着6既明。6既明最近与瑞福祥的孟三走得近。

他们本就是酒肉朋友，但自从孟三看在6既明的面子上，帮沈馥在瑞福祥挂了个职，两人就越亲密起来。可见，互相欠人情才是拉近关系的最佳捷径。

孟三在城外落雁滩附近有个园子，时常邀请6既明去。

落雁滩之所以叫落雁滩，是因为护城河河道拐弯处有个浅滩，水草丰美，天气回暖时总有大雁落脚，常有人去猎雁。孟三的园子就在那儿附近，园子地势稍高，推窗看出去能看到初春抽芽的水草，再过不久，就是猎雁的好时节了。

能和6既明混得近，孟三也是个纨绔，他自认是个寻花问柳的好手，每次宴请6既明总要“叫条子”，也就是召妓陪席。他使人送来一本花名册，自上而下地看，一个个评头品足，这个腰条软，那个嘴唇香，他能洋洋洒洒从头说到尾。

沈馥在旁边听着，只觉得他烦人，干脆离了席，倚在窗边吸烟。

不过一会儿，孟三真的召来了几个女妓，莺莺燕燕地围了一桌。她们知道6既明不好女色，但也知道他手松，也赶着给他倒酒献殷勤，不过一会儿，6既明两手上戴的戒指和腕表都送出去了。

沈馥在旁边冷眼看着，一阵风吹来，窗扇被吹得撞了撞窗框，“砰”的一声。

6既明闻声忙站起来，凑到沈馥身边，回身朝席上的人说道：“不喝了，有人要恼了。”

沈馥抖了抖烟灰，笑道：“你要喝就喝，拿我当借口干什么？”

“我又没说是你。”6既明笑着，把他手上抽了一半的烟抢过来，烟蒂上还有沈馥留下的浅浅齿印，6既明毫不介意地就着他的齿印咬住抽了两口，嘟哝着说道：“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听抽抽。”

沈馥不理他，说道：“麻烦。”

孟三在那头突然说道：“既明，你们家老爷子是不是去年近娶了个姨太太，好像。。。。。。好像姓杨。。。。。。”

6既明随口应道：“好像是吧。”

孟三嘿嘿一笑，说道：“你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临老了还是有点儿不中用啊，姨太太都耐不住了要打野食。”

他嘴巴里就没个干净的，沈馥瞅了一眼6既明，见6既明似乎没有被冒犯的意思，反而起了兴，问道：“怎么说？”

孟三往后靠在椅背上，左右各搂了一个，洋洋自得地说道：“全平洲就数我们瑞福祥的旗袍裁得最好，但再好的衣裳，也得配上些好的促销手段才行。最近咱们开始送货到宅了，挑些高壮俊俏的年轻男人去送，给你们醇园的杨姨太太送得最多，一个月就裁了五六次衣服。”

6既明问：“次次不一样的人？”

“都是同一个，我见过，小白脸一个，名字也带些脂粉气，好像叫什么什么香的，”孟三睃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沈馥，笑道，“还没沈少爷长得好。”

沈馥听他放了一天的屁早就听烦了，板着脸，谁知道他还没作，6既明就先话了，似笑非笑地看向孟三，吐了口烟，说道：“嘴巴放干净点。”

孟三忙抬手告饶，沈馥碾灭了烟，转身出去了。6既明忙跟在他身后一块儿出去了，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抬眼望去，落雁滩上还是一派萧瑟。

“别生气，”6既明说，“等开春回暖了，带你来猎雁。”

沈馥说：“我不会使枪。”

“这有什么，”6既明插着兜立在旁边，笑道，“带几个好手来就行了，我再训两条猎犬，包你满载而归。”

等落雁滩上水草初丰，章振鹭也回到平洲来了。他伤势颇重，被抬着回来的，但好歹还活着。6重山直接把他接到醇园里，请最好的洋人医生来给他看伤。长途颠簸之后，伤势愈合的情况不算好，但幸好天气不热。

章振鹭的母亲王氏伏在床边呜呜哭，章燕回立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6重山听得烦了，抬手让她出去，她出去之前还抹着眼泪让6重山给章振鹭作主，言下有意。章振鹭躺在床上，挣扎着要坐起来，6重山说：“你就躺着，当心伤口裂开。”

章振鹭脸色煞白，说起话来还是虚的，他说道：“叔公，在回程的路上，还有歹人意图害我。”

“人可抓住了？”6重山坐在床边，手里转着两个油亮亮的核桃。

“没有，让他跳车逃了。”章振鹭咬着牙说道，“这次定是冲着我来的。在豫北那次还能说是严一海捣鬼，回来的路上遇袭，那必定是内鬼。”

6重山不动声色地问：“那按你说，是谁？”

章振鹭忿忿叫道：“叔公。。。。。。”

恰恰在这时候，6既明推门进来了，6重山早就叫人去接他回来了，他施施然的，这才来，进来了也没见有一点儿担心的意思，仿佛是来游花园的，比游花园还悠闲三分。章振鹭神色阴沉地看着他，6既明笑道：“怎么？表哥出去一趟，好不容易回来，不认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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