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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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请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曹建德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字字诛心,“你有没有想过,陈东实如今对你的爱,我是说对梁泽的爱,不是对李威龙的爱,比得上你作为李威龙,对他的爱吗?”
市监狱所大门,晴。
陈东实捏着那张泡水发黄的名片,站定在防护栏前。树影遮住他视线,使他无法看清门上的字,陈东实往旁边挪了点,手上烟一抽完,他立刻朝里走了进去。
遥想上一次,自己来之前还反复踌躇,思量了大半个月,如今却是另一番心境,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熟悉得有些淡然,甚至麻木。
“你确定要见他吗?”负责引见的狱警做着最后确认,“这次可没有曹队的批示。”
“没事,我想好了。”陈东实微微一笑,对那人说:“您就当是私人探访,我是犯人朋友就好。”
“也行,但注意控制时长,老规矩,你只有十分钟时间。”
一扇铁门缓缓打开,陈东实走进安检室,搜完全身后,被带到会面厅。
长长一排柜台,像银行一样,里外用玻璃罩阻绝。旁边坐着三三两两的案犯家属,同另一头的犯人们聊着体己的话。陈东实不动如山地坐在凳子上,等待独属于他的那位“老朋友”,那位曾击溃他理智,让他几近疯狂的老朋友,王肖财。
“你还有胆儿来?”小半年不见,王肖财愈见消瘦,可见他在里面过得也并不轻松。
没有上一次的一击击破,这一次的陈东实,冷静到可怕。他如机械人一般,拿起话筒,对着里头似有似无的细喘声说:“你错了,李威龙还活着。”
王肖财面色一僵,很快被强作的镇定掩去,他诡笑道:“怎么可能?他活生生死在我跟前,被我捅了好几刀,人都被烧烂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没必要骗你,”陈东实拨弄着电话上的纸标签,神色平稳,“他现在就在乌兰巴托,也就在缉毒大队,改了名,换了姓,叫梁泽。”
里头一片山雨欲来。
陈东实就着细微的电流声,回味着刚刚听到的自己的声音,经过电导线与播音器的过滤,原本浑厚的音色多出几分沉稳。
无需他多言,玻璃罩里的人自能体会到这一番姿态,和前一次的狼狈落败不同,这一次交战,陈东实稳坐上风。
“听说你还有半个月就刑满释放了?”陈东实不经意地笑了笑,透过厚厚的玻璃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骄傲,“看着过去的仇人还活着,你应该很难受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王肖财扯了扯下沉的嘴角,露出一脸不知是愁是笑的苦相,“他不是你的心头肉吗?你告诉了我,不就等同于将他置于险地?你就不怕我出去以后”
“想做什么是你的事,”陈东实迅速摁断通话,想了一想,自语道:“什么都跟我没关系”
梁泽,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出来时天下起大雨,变天比变脸还快。陈东实没带伞,在门口站了好久,仍不见停。
里头人出来送伞,让他不必着急着还,陈东实没要。他想的是,这雨真好,雨中扫墓,才显得诚心可鉴。
半山陵园自打十二月起,改推起冬令时制度,不到三点就关门。大部分扫墓的亲属家眷都选择避开冬季,他们也只有在清明、中秋等节日想念逝去的亲人,不比陈东实,风霜雨打,眷念如旧,李威龙去世这么多年,陵园就是陈东实的第二个家。
雨水蔓延在台阶上,经登山靴踩踏,溅射出无数水花。长阶直通丘坡的最高处,风中松树针飘散,整座山包晕染出一层灰青色的冷调。
陈东实慢步在雨中,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踏上台阶。他一手插兜,一手持花,咆哮的风吹乱他的头发,雨水浸透衬衫长裤,如磁铁般吸附在躯干上,将他包裹得不留余地。
“威龙我来看你了”陈东实站定在墓碑前,目光炙热而鼎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威龙”
满园风雨招摇,无人应答。
“我想你一定听得见对不对”陈东实蜷膝跪下,如信徒般伏倒在坟前。
石碑上,逝者容颜依旧,还残留着些许晚秋剩下的枯银杏叶,陈东实轻轻将它们择去,一下下擦拭着上面的裂痕,“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伤害别人的事,你一定会原谅我的,对不对?”
同样地寂静和沉默,风声、雨声、鸟鸣声交杂,唯独不见那声他所期待的“会”。
“我遇见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一个一个简直和你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人。”陈东实苦涩地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雨水模糊了面庞,“曾经我也以为那是你再次回到了我身边,直到”
他撩起衬衫,露出肚脐眼上方那道刺目的疤痕,眼神深邃莫测。
“可他终究不是你啊!”男人狠狠抹去脸上的水,“哪怕你们长得一样,同样喜欢吃冰,同样好甜口,穿一个码数的鞋可不是就是不是他永远也替代不了你威龙他永远也不能替代你!”
天空一道闷雷闪过,银白色的电光乍见男人抖乱的睫毛,将他的整张脸照得煞白。
“你从前总说我脾气好,心也善,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我容忍不了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所以这次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我要他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去品尝我所经历的所有痛苦……”
所有。
所有……
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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