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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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霖没有告诉萧晗,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其实她曾去玄凤宫求过暮尘,但后者仅不闻不问地应付了一句:“他已无大碍,回吧。”
而后,玄凤宫的殿门缓缓闭阖,月霖还愣在那里,暮尘的影子却早已远去,那步履匆匆,仿佛要赴一场稍纵即逝的春三月。
月霖在暮尘看不到的角落咬紧了牙关,她恨他的冷漠,恨他的视若无睹,恨萧晗的两世错付竟只换来了一份无足轻重!
世人皆道“关心则乱”,可暮尘那么笃定、那么自若的语气,无疑证实了他对萧晗的淡漠,月霖恨不得将其剜心割舌!
但冷静过后,她知道自己不能,梦鬼没有单挑玉清仙尊的本事,而月霖也无法伤害萧晗爱了两辈子的人。
萧晗在这份情愫里迷失了方向,他沉溺、卑微、珍惜、乞求,直到最后的黔驴技穷,也许在暮尘眼中的可有可无,已然耗尽了萧晗的全部心血,他的所念所求到底付之东流。
月霖不甘心,为萧晗不甘,她面朝暮尘离开的方向,盯着紧闭的缝隙,冷笑了一声。
所以让你如此牵系之人,究竟会是谁呢?
月霖席地而坐,隐去了周身之气,随后用匕首割破掌心,她以血画地为牢,屏息凝神,生生把一缕魂魄逼出了体外。
幽魂行而无阻,这是亡人谷的禁术,月霖以鬼火护体,在玄凤宫里肆意地穿行。
她想知道暮尘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待萧晗这般无情,可下一瞬,她便呆滞地睁大了眼睛,魂魄不会恸哭,但月霖却觉自己的脸上滑过一滴泪水。
只见沈谪仙无声无息地躺在卧榻之上,犹如神坛的祭品,月坠花折。暮尘坐于一侧,背对着月霖,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也没有上前。
师徒终将分别,那是她不该插足的世界。
沈谪仙的脸色在月霖的预料之中,他快死了,无力回天,而暮尘身为师尊,除了眼睁睁地目送自己的徒弟走向凋亡,别无他法。
月霖明白原是自己误会了,她虽不懂尘世烟火,可人非草木,暮尘适才对于萧晗的态度并非袖手旁观,确是生离死别,情非得已。
“谪仙,我代我主人来送送你。”
月霖放弃了从中作梗的想法,因为不忍剥夺沈谪仙生命里最后的安宁,她飘在半空,不自觉地低喃,但没人听得见。
暮尘搭上沈谪仙的手腕,他脉象不稳,元气大伤,注定熬不过命中一劫。
就这么待了一会儿之后,暮尘起身来到沈谪仙的近前,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抵上沈谪仙的额头,不疾不徐地将古老晦涩的咒语咏诵出来,随着法术的生效,沈谪仙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他似乎正在经历某种疼痛,开始不停挣扎。
见此,月霖木然地下了断语:“仙君,你会死的……”
鬼王临终前曾以毕生修为设下结界,护住了暮尘的心脉,焚念弓的箭矢只为后者留下了一抹经久难消的疤痕,却没有伤及根本。
如今暮尘妄图破而后立,那道结界势必就成了阻碍,他在调转体内周天运行的同时,还在为沈谪仙重塑经脉,无疑是将自己献祭为炉鼎,把炼化的灵力倾尽所有渡给对方,而炉鼎也会因此灵根俱毁,待酷烈狂肆的反噬终落于其身,阴阳逆转,生死玄关,此为以命换命的法子。
暮尘死死地按住沈谪仙,也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般浑身颤抖,但口中的咒语却是一刻都没有停歇,他的声音逐渐虚弱,但仍然坚持着念完了最后一个音节,随即他虚脱一般倒在了寝榻上,搂着沈谪仙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暮尘的嘴角不断溢出嫣红,月霖几度惊叫出声,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那、那是——心头血!
“玉清仙尊。”
短暂的沉寂之后,门外响起了萧玉笙刻意压低的声音,暮尘黯淡无光的眼眸终于微微转动,他缓了顷刻,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进来吧。”
“师尊……”
萧玉笙早该过了心直口快的年纪,他出师数载,按规矩理应唤暮尘“玉清仙尊”,但榻上的人太过憔悴,好像一碰便会支离破碎,这才一时情不自禁。
既然一错,又何妨再错,萧玉笙自束发便拜了这个人,如今时过境迁,可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光阴流年带不走的,他道:“师尊,救不完的。”
暮尘心中一悸,竟泛起久违的涩然,“这句话你曾说过……”
萧玉笙深埋着头,唇边挂有一丝苦笑,“但您当时告诉我‘但求无愧于心’,如今我若再说一遍……”
“一样的,”伴随灵脉的崩断和反噬,暮尘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看不清周遭所有,包括近在咫尺、几近流泪的萧玉笙,“到底是我没护好他……带他走吧,若有人问起,便说我要闭关修行。”
暮尘的泰然和决绝总会令萧玉笙忘了一点——其实素来以苍生为首的师尊,仅比自己年长七岁而已,他拜师那年,受他行礼之人,也方才及冠。
思及深处,如鲠在喉,“玉清仙尊……”
暮尘睫羽垂落,咽下口中血腥,道:“别这么唤我……”
“玉清仙尊”的名号就如一层薄茧,日复一日,直至阳光再也照不透,便彻底禁锢了暮尘,其实曾几何时,他也是个纵情诗酒,风流赋华章的少年郎。萧玉笙忽然就不愿多言了,他抱起沈谪仙扭头离开,月霖从那个转身里看出了诀别的意味。
“的确不得已。”
萧晗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搭在膝头的手却在无意间越攥越攥紧,用力到指甲几乎陷入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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