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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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梁先生，虽然您已经久不沾染此事，我还是想和您交流一下看法。”纪先生说，“实验报告已经送到您手中了吧？那种人在船上不止一个，银谷区政府给出的建议是在靠岸前对船上所有人进行血液采集和检测。”
虞夏竖起的耳朵神经一凉，“血液检测？”
薛铮的手指顺着杯壁摩挲，轻声道：“情况有点复杂，小夏。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有一部分位于金字塔尖的人在力求开发人体极限，资助了一批科学家进行实验。现在，有一批具有攻击性的实验对象跑到了社会上，那天挟持先生的就是其中之一。”
哦，又在说我呗。
“那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比如延长寿命、加强人体自我疗愈的能力、寻找针对不治之症的方法，唔，还有性别转换之类的。”薛铮笑了笑，“很像科幻小说吧？但大家确实在做这些事。实验体的血液里含有药剂，能够检测出人体中没有的物质。我们原以为船上只有那个露面的实验体，但检测报告检测出了第二个实验体的血液。”
是他的，从不慎被玻璃刺伤的脚心淌出来的血液。
虞夏吞了吞口水，手从桌面滑到膝上，突然捏紧了。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不甘和委屈。
分明是为了救纪先生一把才把自己牵扯进去，还是看在梁听玉和薛铮的面子上。现在他们反倒咬他一口，还想做什么血液检测。检测出来，然后呢？把他从船上扔下去还是直接击毙？重新送回实验室解剖一下看看能不能再长起来？
“你们觉得实验体很可怕吗？”他问，“那为什么要把它们制造出来？”
“虞夏小朋友，你搞错因果关系了。研究员们并不是主观想要制造实验体，而是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碰巧制造出了它们。”纪先生说，“就像你想烤一块小蛋糕，但不小心烤出了一块小饼干。”
“小饼干也不坏。”虞夏说。
纪先生被逗笑了，气流涌进喉管里，他用帕子捂住嘴咳嗽几声，“咬人的小饼干就不一样了。”
眼神从迷茫转变为阴暗，虞夏觉得自己有些发冷，虽然与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自己却好像被一重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外。
被各种营养物质掺入的培养液灌进来，他张了张嘴，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圆而冰凉的培养舱里。像一块被陈列和浸泡的标本，被意外制造出的、无法承认的东西。
就算当初顺利分化成alpha又怎么样呢？等到人类的目标达成，他还是会被当作实验垃圾处理掉。
从他身体里压榨和萃取出来的东西，会流向贵族阶级的每一个人。流向纪先生、梁徵，还有梁听玉。
“喝点水。”梁听玉突然揽住了他的肩，用力揉一下他的肩膀，“困了吧？一会儿天都快亮了，我陪你回去休息。”
虞夏无言地看向对方的手与自己身体接触的地方，微微发着热。薄荷的根茎扎入皮肤里，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朝另一个身体流淌。
“至于血液检测，我不建议。”梁听玉把椰子水推到男孩面前，“subterra的事我略有耳闻，这不是街头巷尾能随意打听到的事。您打算如何劝说船上所有人进行血液采集？能引起大规模采集的事故无非是通过血液传播的疾病和投毒，不论哪一种都会引起严重的恐慌，对您这位主办人的声誉也会造成极大影响。”
“再者，要如何解释血液的用途、保证检测结束后立即销毁？能被邀请上邮轮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三人成虎，诉讼能打到十年之后。”
“最后，实验体也不是笨蛋。”
虞夏感到自己的肩又被用力地捏了一下。他抬起头，梁听玉缓缓道：“知道自己被针对，不想动手也会为了保命或者泄愤而动手。与其提前激怒一座活火山，不如防患于未然，加强邮轮上的安保措施、留意可疑人员的行踪。很快就要靠港了，您想明哲保身的话……”
梁听玉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告诉那些人，跳海的实验体也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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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谷区的秋天风大，虞夏被eniga搂在怀里慢慢往回走，神思一直游离到外太空。
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呢？他不禁想，和人类待在一起是没有好处的。他原本可以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提着人头回去收钞票，而不是在这里大发善心地救人，还要担心对方戳破自己的秘密。
他把海瓜子发来的暗杀名单划掉了好几个人，都是和他有交集并且留下了好印象的。他有一万次机会干掉他们，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海兔因此受了委屈，海瓜子因此讥讽他。
保守秘密是一件很难的事，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撒谎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个谎言之下是另一个谎言，像无数朵轻飘飘的云浮在他脚下，载着他越飞越高，直到再也飞不动，让他彻底坠下摔得粉身碎骨。
虞夏抬头看向刺眼的灯光，思索这样涨满心脏、令人疲惫的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海兔说他拥有了共情的能力之后。
他体会了人类的情绪，被这种看似美妙实则剧毒的东西包裹。他在和人类的交往中被同化，逐渐学会以他们的思维生活，甚至认真地学习起了人类的知识。
然后又有人撕破他的皮囊，让他看清楚自己不过是一滩不该存在的污水。
“别害怕。”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肩上，梁听玉用脸颊贴了贴他的头发，“我会和我的小男友站在一边。”
虞夏没有说话的欲望，抱着胳膊往回走。脚步落在厚实的地毯上，纷扰又夺目的人类社会突然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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