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夫人不要怕(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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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以卿语毕,房中再无其他声音,时间凝滞,仿佛万事万物都不再,只剩两个人的对视和呼吸。
陆宴礼心中有压抑不住的狂喜,胸腔之中有即将喷薄而出的莫名情绪,似烈火一般将他裹挟。
但片刻,身体的不适感却愈发地强了起来,他只觉四肢百骸的疲倦感再度浪潮般席卷而来。
他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抚上宁以卿的脸颊,本想努力为她拭去大滴落下的泪水,却在下一瞬触电般收了回来,捂住口鼻。
喉间奔袭而至的腥甜无法控制地往口鼻之外溢出,他动作太慢,来不及完全遮住,霎时一口黑色鲜血四散喷溅到身前的锦被之上,还有一小部分不可避免地溅到宁以卿身上的衣裙。
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晕眩感,他只能于朦胧之中看到宁以卿猛地扑到他身前探他鼻息之时,慌张失神、惊恐无措的神情,随后宁以卿的身影如蝴蝶幻梦般在他眼前迅速散去,再之后,就是漫天的血红色一寸一寸弥漫,逐渐将他眼中所视之物全部盖去。
他努力伸出手来,往宁以卿消失的方向,喉间溢出低声一句。
“夫人,不要怕……”
“丘伯伯!丘伯伯!”
丘鹤年正抱着宁致远珍藏多年的美酒大口痛饮,丝毫不顾及一旁宁致远心痛万分的神色,两人原本还在静待时机,却忽然听到宁以卿凄厉的呼唤声划破院中的寂静。
宁致远立马站起来迎上去,见到宁以卿衣裙之上盛开的大朵触目惊心的红色血迹,骤然吓得魂不附体。
他还没来得及问出“怎么了”,宁以卿便已经拉起一旁正仰头豪饮的丘鹤年,面色惊惶地往房中去。
“丘伯伯,现在就换,现在就替我们换血!”宁以卿声音沙哑,每句话都犹如喉间带着生锈的刀片般喑哑艰难,她的下巴颤抖得几近难以自制,“什么寿数,什么换命,我只要他活下来!”
丘鹤年顾不上手中的酒坛,立马问道:“那小子同意换了?”
“我不管他同不同意,”宁以卿几近嘶吼出声,“他不同意,我也一定要救他!”
丘鹤年被她扯得趔趄不止,待到了房中,看着满床黑得近乎发艳的血迹,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了一眼宁致远,笑道:“我瞧这丫头是魔怔了,要说关心则乱乃是医家大忌,果真是这样。你瞧瞧,她怎么连金线药莲会带来的破血之象都不记得了?”
“丘伯伯!”宁以卿近乎失控,“寻常之人用了金线药莲,一旦血脉崩破都难以止住,何况他一个卧床多年血气亏空的病人!你如何还能玩笑起来?!”
丘鹤年笑意不减分毫,“你还说只为了报恩?若只是普通恩人,值当你急成这副模样?”
他坐到床前凝神诊脉,“老宁啊,要说你用这金线药莲倒是没有用错,若不用那劳什子百年山参,这破血之象早早就能发了,还能少费我许多功夫。”
宁以卿愣在原地,“可若没有山参吊命……”
丘鹤年不屑一笑,“吊什么命,他体内两种毒素互相冲撞,一股已经迫入心脉,另一股原本是最好取解的,要没有那碍事的山参阻着他吐出这口毒血,我早省了许多事了。”
“那接下来要如何换血?”宁以卿走到妆奁旁找到一把小剪刀,便立时掀开袖口,露出手腕处光洁的肌肤和青色的脉搏来。
“行了行了,”丘鹤年有些尴尬,连忙一把上前将剪刀夺下,有些心虚道,“换什么血,正经医家哪个用这种邪门法子,你去厨房吩咐他们烧好热水,一会儿我拟个方子,你叫人将里头的药材熬透,把药汁兑入水中,给他泡着。”
“就这样简单?”宁致远有些咋舌,他拦下慌不择路的女儿,轻声抚慰道:“卿儿别急,你丘伯伯有十分的把握,你就在这儿看顾着,我去做这些事。”
丘鹤年自顾打开自己背来的竹箱,听到宁致远的话,嗤笑一声,“要是这么简单,不如你来治啊?”
他取出竹箱底层一个棉布包着的小包裹,又吩咐宁以卿去点烛火,随即翻开包裹,一层层露出里面闪着银光的小柄刀具来。
待到宁致远和几名小厮将药汤送到房内,丘鹤年立即让宁以卿将门窗全部紧闭,他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陆宴礼,小声嘀咕道:“倒是能替我省些麻沸散……”
丘鹤年边将刀具放在烛火之上炙烤,边指挥着几人将陆宴礼外袍褪下,脱得只剩里衣,又把人放到浴桶之中,一切准备妥当后,他便走到浴桶一侧,捞出陆宴礼一只手臂来。
宁以卿手指紧紧抓着浴桶边缘,不安道:“这是要做什么?”
丘鹤年言简意赅,“放血。”
谁料此时陆宴礼的手臂却奋力从他手中挣脱开,丘鹤年狐疑地看向陆宴礼的脸,人好似还没醒,口中却一直呢喃不断。
他俯下身细听。
“不换,不能换……”
丘鹤年拧着眉毛看了一眼陆宴礼,又看了一眼宁以卿,心中百感交集。
想来卿丫头倒是没有选错人。
只是……他那宝贝得什么似的麻沸散,还是不得不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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