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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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深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想过。”
俞乔亭:“将军,你可真敢想。”
“但是不可能,”傅深说,“光身世就是个大问题。”
俞乔亭:“那你……”
傅深:“我时常想,皇上也好,太子也好,齐王也好,无论谁坐上龙椅,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为什么到头来北燕铁骑根总是会变成一根让人咽不下去的鱼骨头?不瞒你说,我甚至动摇过,觉得也许不是皇上的问题,而是北燕铁骑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错误。”
俞乔亭感同身受,叹息一声。
“可是北燕铁骑这么多年来驻守北疆,兢兢业业,保家卫国,这有什么错?”傅深道,“北燕铁骑是国之利刃,刀没有错,错的是执刀的人。刀柄只要有一天握在别人手里,我们就得永远活在猜疑里。”
俞乔亭被傅将军这番比自己还大逆不道的话惊呆了,颤巍巍地说:“敬渊,你……你这是要造反啊……”
“慌什么,我这不是还什么都没干么?”傅深轻飘飘地一笑,“况且我都要娶亲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什么想不开要去当孤家寡人。”
俞乔亭实在没忍住,挖苦道:“将军,快收收吧,瞎猫撞上死耗子的事,就别吹的跟天赐良缘似的了。”
傅深:“……”
说了一车废话,结论是不能造反,不能逼宫,解决不了的还是解决不了,该愁的还是得继续愁。傅深其实有个朦胧模糊的想法,但太过惊世骇俗,说出来只怕俞乔亭要叫杜军医来给他治脑子,想了想,还是适时地闭嘴了。
除夕将至,燕州城内气氛喜庆,将士们整年劳累,唯有年节时可以稍微放松。城中居民一向与北燕铁骑亲厚,成天往傅深府外送东西。严府下人赶车进城、找到提督府时,差点被门口一大堆鸡鸭鹅淹没。
傅深正在院里,就着厨娘秘制的炸丸子跟俞乔亭、肖峋等人喝酒聊天,听说京城有人来送礼,刚喝下去的酒“轰”地冲上了脑子。
他忘了自己还坐着轮椅,扶着桌子,无意识地想站起来,被肖峋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了下去:“将军,我推你出去。”
俞乔亭疑惑道:“出去干什么?叫进来啊。”
来人是经常跟在严宵寒身边的长随,上来先给傅深请安磕头,口称侯爷,说了一大篇吉祥话,末了才道:“咱家庄子送节礼,老爷特命小人来给侯爷送些尝鲜。侯爷虽不在京里,也能尝到家乡风味。这是礼单,请侯爷过目。”
“咱家”两个字瞬间熨平了傅深的胸口。俞乔亭笑起来,揶揄道:“瞧瞧这话说的,亲疏远近立现。将军还天天说燕州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哪,现在看见了吧,哎,敬渊,到底哪儿才是你的故乡啊?”
傅深强压着嘴角,一拐子把他杵出去,宠辱不惊地接过礼单,赏了那长随,令他下去歇息,自己则在一大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活鹅的围观下,开箱检阅严宵寒都送了些什么玩意。
严宵寒是个稳重有数的人,两人之间关系不能进展太快,表面功夫得做足,因此这一份节礼规规矩矩,都是些常见的野味、皮毛,没有出格之物,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傅深松了口气,有点莫名的怅然,暗笑自己闲得长毛了。正走神时,忽然听见俞乔亭“哟”了一声:“奇了,这个季节还有大雁?”
第一箱野味里有一对冻大雁,肖峋和俞乔亭一人拎一只,一边看一边啧啧:“咱们这儿多得是深山老林,要什么野味没有,我说这位心思玲珑的严大人怎么非挑野味往这送,闹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两只大雁!是不是,重山?”
肖峋在旁边猛点头:“对,为了大雁。”
傅深冷若冰霜地说:“瞎嚷嚷什么,别跟没见过大雁似的成么?出息。”
俞乔亭就要嚷嚷:“这是一般的大雁吗?这是六礼用的大雁啊侯爷!”
“闭嘴,还用你说,我不知道六礼有大雁吗?”傅深佯作无事地将大毛披风往上拉了拉,让毛领遮住耳根,道,“有来有往,重山去找两张鹿皮,等十五给他回礼时一道捎回去。”
傅深和严宵寒眉来眼去地折腾,最后倒霉的却是肖峋。小肖将军很不甘心,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把挑事精俞乔亭一起拖走了。
傅深终于落了个清静,慢慢从喉咙里吐出一口滚烫的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酒意烧着了。
他俯身去看另一只箱子,果然在硝制的皮毛底下发现了另一件礼物:一对手工缝制的皮毛护膝。
一对大雁,一对护膝,价值不过几两银子,其余两大箱东西,全是这两件礼物的陪衬。
傅深不知道该叹他用心良苦,还是该骂他败家子。仔细一想,严宵寒这人一贯都是这个德行,温柔体贴都像挥霍,给起甜头来毫不吝啬,可真心却只有一点点,还不怎么甜,都藏在又深又黑的角落。
然而这点真心如同石皮下的玉,一旦见了光,就会把周遭一切都变成石头。
正月十五,严宵寒收到了从燕州来的回礼,真正的礼物同样夹杂在大堆北地特产中:两张鹿皮,还有一块……凌霄花玉佩。
傅深别出心裁的礼物吓得严大人差点没睡着觉,晚上惊疑不定地拿着玉佩翻看。一会儿怀疑他是知道了什么,一会又觉得傅深可能是想借此表达“重修旧好”的意愿。再一转念,又胡思乱想起来,想起当年傅深摔玉时的决绝神色——他该不会打算再来一回一刀两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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