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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玉求瑕将酒杯干脆利落地一放,兀自握上了腰间玉白刀。少年玉甲辰还以为他要拔刀动武,吓得连退几步,又自觉失礼,咬着唇在原地站定不动。
没想到他那师兄竟连刀带鞘的抽了出来,将那天下第一的名刀往他眼前一递,呵呵笑道。“假若在下现在把玉白刀给师弟你,再把斗笠戴你头上,师弟不就成了‘玉白刀客’么?”
玉求瑕语气轻描淡写,在少年耳里听来却是如晴天霹雳般。他两眼怔怔地望着那递过来的长刀,心里一时竟似雪原般空白一片。
“师、师兄不是说此刀给不得鄙人吗?”
“自然给不得。”玉求瑕笑道。“因为当接过此刀时,‘玉白刀客’的名头可要落在师弟你头上啦。所以说到底,玉白刀客不过是个手持玉白刀且戴斗笠的怪人,若在下将此刀托付与师弟,师弟再将面容藏起——瞧,料是长老也辨不出在下二人。”
“这……太过荒谬!师兄就是师兄,玉白刀也仅配师兄一人,鄙人怎么能平白沾了光?鄙人心性愚鲁,并不明白先前的话语是何意……”
玉甲辰慌忙辩道。
玉求瑕却不答他的话。
兴许是独饮了一日的酒,此时这刀客已微醺。他将持刀的手默默收回,壶中酒已无,但醉意却再也散不去。朦胧之下,玉求瑕平日看来已如雪里柔梅的风姿此时更缓弱了几分,只是一举一动间流泻的苍凉又暗藏锋芒,割得人心头血流汩汩。
少年玉甲辰恍然间似悟非悟。
或许自始至终,他都未参透此人心意。玉白刀客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的存在,身在人间,心却不知在何处。只可远观,若去接近只会如同竹篮舀水般空空落落,到头来仿若幻梦一场。
于是他回想起了初见时立于山巅之上的、冷若冰霜的玉白刀客,想起了在天寒地冻中向他伸出手来的和颜悦色的师兄,又想到了今夜对着一街繁景独酌的玉求瑕。
这三面何者为真,是虚是实,他已头晕目眩,再也不能认清——
第25章(十三)山雪玉嶙峋
……
刹那间,只见眼前白光煊煊,灯火攒动,鼎沸哗声涌入耳中,夜风柔柔自上掠过。玉甲辰只觉得天旋地转,似是有人将他脑袋骨碌碌转了一圈般,一时间耳鸣目迷。待噪杂散去,他才猛地听闻耳边传来关切的呼喊声。
“……门主,门主。你没事罢?”
神智顿时明晰。
眼睛使劲儿眨了几下,玉甲辰方才回过神来。自己此时正坐在钱家庄的屋顶上,方才便是迎着夜风痴痴坐着,也不知出神了多久。四周已不复三年前的景象,既无风雪连天,也无楼高灯繁,有的只是身旁的一位身着素白短衣、作仆役打扮的少年,此时他正探过脑袋来担忧地望着自己。
年轻道士慌忙轻咳一声,端正了坐姿,在一丝不苟地理了理衣摆后方才正色道。“鄙人方才…可是走神了?”
身旁的少年仆役摸着脑袋笑道。“门主刚刚说往事说得兴起,不知为何却出了神。我本怕出声会扰了思绪,想一直在这儿等着…但无奈一时好奇便出了声,还请门主见谅。”
“鄙人方才说到何处?”玉甲辰问。
“正说着门主的师兄如何英明神武呢。”王小元笑道。
这话让玉甲辰颇为不自在地又咳一声。他自知一旦谈到师兄的话题自己就会不住多嘴,但奈何就是耐不住这性子。从他肚里能寻出一箩筐夸耀师兄的言语,真要说起来恐怕要让人耳朵起上三层厚茧。
他稍稍回想起了方才的对话。记得两人先是看到了钱家庄来了群戏人,玉甲辰对其中“取头术”的幻戏颇为生,不自觉间与王小元谈起了三年前与师兄相见、相识,以及如何相伴携游的往事。只不过其间自己不禁卷入思绪,沉默了好一会儿。
“唉,鄙人并非有意如此…只不过对师兄思慕之情过深,再加上念及今夜群英宴说不准是个能见到师兄的机会,一时寻人心切,还请王兄海涵。”
玉甲辰口唇颤动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了这句言语。他正想抱拳转向身边人致歉时,却因眼前景象而大吃一惊!只见那少年仆役面色苍白,不仅额上细汗密布,薄唇也似因痛楚而紧紧抿起。见此景象,玉甲辰忙道。“王兄,你这是怎么了?”
王小元嘶嘶抽着冷气扶上脑袋,“不碍事。”
“这怎地能算不碍事?鄙人看王兄难受得厉害,似是随时要昏过去一般。”玉甲辰忧道。他不知这少年仆役突然间犯了什么病,只见小元捂着头微微喘息,脸上尽显痛苦神色。
“或…或许是在下颅脑里有两个小人儿在舞刀弄枪,待他们打累了便不会再痛了。”少年仆役虽以言语玩笑试图搪塞过去,但玉甲辰瞧他眉头因抽痛而频频颤抖,说起话来也眼神闪躲,似是疼得看不清物事般。
即便似乎头疼得厉害,王小元还是勉强笑道。“门主可真是对玉白刀客情有独钟,即便是在下这样喜爱江湖轶事、尤爱听玉白刀传闻的人也不免得要为门主的一片热心折服咧。”
玉甲辰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却思量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忧心忡忡道。“哪里的话!鄙人不过是无名小辈,不值一提。”
王小元向他莞尔一笑,却很快因一阵似要将天灵盖劈开来的剧痛而僵住了。其实自玉甲辰说起与那师兄的往事时他已有些不适,没想到到此刻竟演变成了头脑中的惊人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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