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人生易老岁月忽晚（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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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珍没想到母亲能够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全然不念及她和江斌都要上班，根本没人可以管孩子。所幸那天刚好是周五，她跟领导请了一天假照顾孩子，然而才周末两天的时间，去哪里找合适的保姆？

好在同小区的一位好心的嫂子愿意帮忙带孩子过渡一下，阿珍和江斌匆匆忙忙去家政服务公司请了一个保姆，要求不高，只要保姆身体健康，能让孩子活着就行，这才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阿珍认为，母女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但是总不能失了分寸，像母亲这般，一气之下不计后果的，实属罕见。

一天晚上，阿珍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母亲在客厅吵架，母亲一气之下，抱起襁褓中的女儿从窗户中扔了出去。阿珍“啊”的一声尖叫，从睡梦中惊醒，心还在怦怦乱跳，转头瞧见女儿还在身边熟睡，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如果说阿珍刚开始对母亲不管不顾地突然回去感到愤怒，那么此刻她突然释然了，母亲尽管可以帮看一下孩子，但是她始终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所以很难融入自己的生活。自己和母亲的矛盾自小有之，尽管自己满腔热情希望借助带孩子的这段时间好好改善一下母女关系，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她和母亲的矛盾不仅是文化水平的差异，更是三观不合的问题，两人在一起，彼此都会难受。火山爆发时刻，殃及的有可能是自己家庭的每一个人。母亲的脾气，有冲动的成分，梦境中的情景，很难说哪天会不会成为现实。

她回想起自己童年时做过的噩梦，竟然有几次都跟母亲有关。她不只一次梦见过，有幽灵一样的东西在身后追赶自己，自己拼命奔逃，却总是翻不过老家小院的那堵篱笆，身后是板着脸的母亲与自己距离越来越近，她心里恐惧，想摆脱母亲，但愈是着急，愈是翻不过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后面拽住她。

看来，自己内心对母亲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她和母亲今生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做一对和谐的母女，这是命运。

她永远不会忘记母亲临走时咬牙切齿说的话：“我一辈子都跟你合不来。”

她对父亲说：“我不像她的女儿，倒像她妈，还要教她怎么做人，关键是她什么都不懂，还永远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今后我对她也没什么感情了，但我会尽我为人子女该尽的义务。”

也许她当时说的是气话，但是经此一事，阿珍觉得自己跟母亲的隔阂更深了。此后母亲再没来过L城，她回老家探亲的时候跟母亲碰面，两人总也觉得别扭，彼此都无话可说。

她回家探亲的次数越来越少，家乡的土砖瓦房、柿子树林、清澈的小溪、长满捻子果的荒山，包括亲人的音容笑貌，距离她越来越远，在记忆中渐渐模糊了。

“妈妈，妈妈。”四岁女儿的呼唤把阿珍从记忆中拉了回来。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女儿都4岁半了。此刻她正模仿妈妈的样子，戴上一副儿童眼镜，手挎妈妈的挎包，脚踩妈妈的高跟鞋，“蹬蹬蹬”地往外走。

奶奶看到她这副怪模样，笑得前仰后合，问她：“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女儿小琬说：“我要去逛街。”

奶奶逗她：“带不带我去呀？”

小琬说：“可以。”

看着她们一老一少开心的样子，阿珍心里也感到宽慰。奇怪的是，江斌之前对他的母亲种种不满，说她的身上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不适合带小孩。但是，一段时间相处下来，跟自己的亲生母亲相比，阿珍倒更愿意跟婆婆相处，至少她不会一日三餐等着自己送上饭桌，也愿意听小辈的意见。每天早上阿珍醒来，婆婆都已经把早餐煮好叫她吃饭了，这点跟自己的母亲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至于江斌说的那些毛病，她都可以忍受。反倒是江斌，有时候跟婆婆说话很不客气，阿珍私底下没少提醒他要尊重老人，至少在孩子面前要客气些。

也许是吸取了自己跟母亲自小关系不和的教训，阿珍十分注重对女儿的陪伴。她与自己的母亲不同，自她记事起，母亲没给她扎过一次头发，没给她洗过几次头，小时候自己还满头长过虱子，还是父亲帮她擦的驱除药粉去掉的。除了刚考上县中那会，母亲没给她买过一件新衣服、一双新鞋子，没带她逛过一次街，没给她讲过一次故事，有的只是无止境的谩骂和责备。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从小缺少母爱，所以她把全部的爱都倾注在了唯一的女儿身上，自己缺失的东西，要加倍补偿给女儿。

她每天都把女儿的一日三餐照顾得好好的，担心老人家做的食物不合女儿胃口，对女儿的食物她只要有空就必定亲力亲为。她变着法儿给女儿做各种美食，学会了自制果汁、芝麻糊、各种料理、西餐。自己也没想到母爱能迸发这么巨大的能量，让她一下子变成了美食家。

她给女儿购买了很多绘本，《中国神话故事》《安徒生童话》《晚安睡前故事》。每天雷打不动地在女儿睡前给她讲故事，在她睡前给她道晚安，让她安然入睡。

她会陪女儿逛街，给她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和玩具。但是有一次，她发现女儿的衣服兜里多了一个小圆球，一问之下，女儿承认是自己在玩具店玩的时候塞进去，出门的时候忘记拿出来的。她告诉女儿这种行为是绝不允许的，会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可耻的小偷，然后陪伴她一起把球还回去，让她自己主动跟店家道了歉。

她会陪女儿养一只小乌龟，让小小年纪的她学会给小乌龟换水、喂粮食，让她看着自己饲养的小乌龟一天天长大，感受生命的美好。

她会每年暑假都陪女儿去海边，感受海天一线无边无际的广阔，感受在海边捡拾海螺贝壳的欢乐。

女儿在她的陪伴下，成了一个性格开朗、知书达理、人见人爱的小丫头，见到大人都会主动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姨妈好”、“奶奶好”，小区里无人不夸这孩子聪明懂事。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她会主动给奶奶夹菜，给妈妈洗碗。看到爸爸工作一天累了，还会给爸爸捶背，甜甜地跟爸爸说：“爸爸，你辛苦了，我爱你。”

她在小区里有一群自小玩得很要好的小朋友，经常像一群皮猴子似的在小区里上窜下跳，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小脸晒得像个小黑妹。还经常邀请她的小伙伴到家里玩，把家里掀了个底朝天。阿珍对此都毫不介意，一笑置之，反倒是每次孩子邀请伙伴们来家里玩的时候，都会给他们准备一堆的水果美食，她鼓励孩子多多结交朋友。

她希望给女儿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童年，一如当年的自己。不，她比自己要快乐许多，因为她有自己这样一个尽责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只给自己刻下了童年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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