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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庄士敦也确曾帮助胡适等“反教”。1921年9月,胡适等与英美考察在华教会教育者一起吃饭。在座的如庄士敦和曾经留美的颜任光、唐钺等“都是不赞成教会教育的,故讨论甚激烈”。胡适的主张是:“1。教会的传教运动中之最有用的部分并不是基督教,乃是近世文明,如医学、学校、贫民窟居留,等等。我们所希望的,乃是像罗克斐氏驻华医社[即协和医学院]的一种运动,专把近世教育的最高贡献给我们,不要含传教性质。2。但我们也承认传教运动的放弃在今日是做不到的,故退一步设想,希望你们能把现在这种散漫的、平凡的运动改作一种有组织的、集中的、尽善尽美的教育运动。罗氏驻华医社的长处就在此。若今后犹继续派出无数中下的庸才,送出散漫薄弱的捐款,设几个半旧不的小学堂,——这种运动不如没有。”下一年在与燕京大学教职员讨论“教会学校在中国教育制度上的位置”时,胡适又“希望教会内部自行改良以应时势的需求”,并具体提出四点:禁止小学中之宗教教育;废止一切学校之强迫的宗教仪节;与其教授神学,不如鼓励宗教史与比较宗教;传教的热心不当为用人之标准,当以才能学问为标准。[37]
胡适提出这样的要求,等于是要教会白帮忙为中国展教育。这虽有些不近情理,但的确是胡适从1915年以来的一贯主张。他内心深处对传教事业的这种抵拒,正是晚清以来“学战”意识潜存的体现。也许因为胡适在意识的层面本要扮演“外国传教士”的社会角色,所以他对传教活动能“诱人”之处也最警惕。说到底,他不过是把他自己想当的那种“文化传教士”的标准拿来要求真正的宗教传教士。
在胡适看来,大概最理想的情形是外国一边逐步主动地放弃特权,而中国一边致力于自身的改造建设,当两方面的努力都有成效且渐渐靠拢时,中外之局面就可以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妥善解决。这看上去真有点像白日做梦,但的确是一向追求鱼与熊掌兼得的胡适的真实想法,最能体现他自谓的“不可药救的乐观”。由于两方面都不可能按胡适所希望的去做,先是帝国主义一面决不会主动放弃其条约特权,何况即使他们不得不逐步放弃,其心目中的时间表也远跟不上中国激进化的程度,故胡适的设想当然不能实现;再加上胡适的确表现出激烈反传统的倾向,又常常公开反对民族主义,中国人自然更多地注意到他主张不反帝的一面。
实际上,前面说过,胡适不讲民族主义是因为中国国力弱,如果讲民族主义便为强国张目;他讲世界主义恰是要抑制欧西国家的弱肉强食主义。同样,孙中山专讲民族主义,不讲世界主义也是因为中国弱,以为如果讲世界主义便为强国所用。两人的出点是一样的,关怀也是同样的。区别在于孙看见民族主义的聚合力,而胡看见民族主义的破坏力。从根本上,孙中山同样受中国传统的大同学说影响,他也不反对世界主义,只不过认为世界主义是下一阶段的事。而胡适主张世界主义,是想越过民族主义而直接达到独立自主和国与国平等,其要想“毕其功于一役”的心态又与孙中山同。
然而,如果从传播上言,胡适的信息就并未能完全传达到听众(包括孙中山)那里,不但绝大部分同时代人都不了解胡适不接受民族主义的真意,就是后来的研究者也很少注意及此。这在写文章专以明白浅显出之,希望读者“跟着他走”的胡适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悲哀。而且,由于长期在口头上坚持对民族主义保持距离,渐渐地有时也真的以为自己是站在民族主义的对立面,更要找出民族主义的不足来维持自己心态的平衡。“三人成虎”的功用并不见得只适用于听众,许多时候其实也适用于说话者自己。
但无论如何,胡适的民族主义情绪终其生并不稍减,只是隐与显的问题:早年很盛,专讲爱国;中岁“作圣”心重,以“外国传教士”自居,故此情绪颇压抑;晚年老还小,民族主义复盛。胡适某次现“考古馆里的殷墟石刻的照片,许多外国人看了很欣赏”,不觉自得地说:“他们原以为古代的文明只有罗马、希腊,看了这些三千年前的殷墟石刻,才知道他们那时还是小孩子似的。”196o年又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两句话,“是[孔]圣人最近人情的话”。孔子有些思想近人情是他以前也有过的看法,但他接着说:“全世界二千多年的哲人中,没有第二人说过这些话。”[38]这样的话就不是以前会说的了。前面说过,胡适事事都在拿中国与西方比,但比而总见到中国高明之处,则是只有晚岁才有的情形,这才是其真情的显露。
后来胡适的确曾主张全盘西化。但他同时指出:“文化自有一种‘惰性’。全盘西化的结果自然会有一种折衷的倾向……此时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努力全盘接受这个世界的文明。全盘接受了,旧文化的惰性,自然会使他成为一个折衷调和的中国本位文化。”[39]当然,胡适也不是就毫无“西化”中国之意。余英时师说,胡适思想的影响牵涉到许多复杂的层次,不是“西化”一词所能简单地概括得尽的,但是“取近代西方文化为模式以改造中国传统的确代表了胡适思想的一个基本方向”。
而且胡适以西方为模式有时也不太顾及中国与西方的不同。他提倡的文学革命,就是要不分“我们”与“他们”而要合成一个中国的“全国人民”,其思想资源正是欧洲文艺复兴以国语促民族国家的建立这一先例。他在《建设的文学革命》一文中,更明确以“国语的文学,文学的国语”这一主题,借文艺复兴时欧洲国家的前例来说明中国问题。其实这都是有问题的,那时的欧洲与民初的中国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拉丁文与当时欧洲各族土语的关系,要与中国的文言和白话对看,最多意大利近之(也有很大不同),余则全不能比。简单地说,那些“国家”在那时都还不是正式的“民族”和“国家”,所以要“建立”民族国家;中国则既已久是一个民族也是一个国家,何须再建立呢,岂不又是在“制造”一个革命的对象?这又是胡适套西方模式呆板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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