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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变热了。书院每日下了学，孙夫子钻回后院之后，学子们便不大顾忌形象了。平地有个习俗，啃完西瓜不扔皮，蹭一蹭三年吉。平地的学子总是血盆大口，细致啃完红的瓤，黑的子，再留皮擦汗擦脸，扔了皮，扑通一声，往河里一跳，解暑消热又去尘，教旁的国的学子看了一头雾水。人与人之间总有些从众效应，虽然大多是些世家子弟，家中抱着礼仪封牌的老爷子和夫人不在，谁还耐烦那些繁文缛节呢。再加上都是十八九岁的毛小子，一群孩子傻笑着拿西瓜皮蹭脸，蹭完再洗澡，扑腾得可欢了。

可是，这茬子为难了一向大大咧咧的章三公子。他一向不与众人同一时间沐浴。这些日子，少年章身上总是跌得青一块紫一块，那张天仙化人似的脸黑得像他时常帮黄四倒的炉渣。众人关切，问他如何了，他起初不语，最后却一拳捶在了方采买的西瓜上，拾起开裂的一大块一边啃着，明亮的半月眼儿一边狠狠地瞪着众人。最后，众人见这师弟表情实在诡异，摸摸鼻子，俱散了，只余下黄四、姬谷蹲在一旁，斯文而飞快地捡西瓜吃。二子见到吃的便觉十分亲切，如见家中爷娘，欢欣雀跃。

少年章在学中诸事也都颇是不顺心，益郁躁。十月本是这一届的郡试之日，可因为与先后丧期冲突，被挪到了十一月中。孙夫子居住之山昌泓在东郡与金乌交界之处，却被划入东郡，去郡都需三日之久，十月半学子们就要准备完毕，提前结伴而去。章三公子本不欲去，父亲许她女扮男装已是勉强，他可是借着章家的名头进的学，若被父亲现一众学子中竟有自己的&1dquo;儿子”，指不定气成什么模样呢。

可思来想去又没有好的推托之辞，大家来孙夫子之处无一不是为了谋取功名，他若说不去，反而遭疑。十月底最后一次的骑she课程上，这厮出了个歪主意。依照夫子安排，马场现今提供的马匹俱是成年马匹，弓箭的距离也变远了一倍，靶标则变成了线拉控制。可这本难不倒三公子啊。他自幼便在军营长大，一身好功夫，但是眼下这会儿也顾不得了，学子们在树后轮换着拉靶，章三眼力好，第一次拉靶的是黄四，看他俊秀温柔，没&he11ip;&he11ip;舍得；第二次是晏二，看他病弱气喘，没&he11ip;&he11ip;忍心；第三次是姬谷，看他学业平凡，人品一般，既然结拜了，有难需得同当，大哥，得罪了！

章三公子暗自咬牙，装作没看清靶，却一箭she向了树后的姬谷。

姬谷的左臂瞬间被寒光利刃she穿，血喷溅出来。众生围了过去。章三公子先是窃喜，再是跳马，一脸惊惶，哭天喊地地朝姬谷扑了过来——&1dquo;大哥，弟对不起你！”

姬谷简直飞来横祸，肩膀剧痛，额头上的汗一瞬间全出来了。章三抱着他，边哭边摇，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好闻清香。姬谷脸色苍白，推开了她，虚弱淡道：&1dquo;三弟，你瞄准了！”

章三哭得涕泪横流，&1dquo;大哥，你杀了我吧。耽误兄长科考之期，弟一死难以谢罪！”

黄四握住箭尾，看了姬谷一眼，低声道：&1dquo;大哥，你忍一忍，不会太痛。若痛了，你便同弟讲明。”

姬谷还未点头，这厮已十分快淡然地把箭拔了出来，血溅了这温柔少年一脸，黄四却面不改色。

姬谷觉得心脏都停了，痛得面无表情。

晏二撕下衣衫一角，把伤药倒在伤口上，瞟了章三、黄四一眼，&1dquo;瞧准了，大哥是你们的杀父仇人！”

黄四十分讶异委屈，温柔的眼神默默无声地指责着二哥，章三却心虚地顿了一下，旋即又拉住姬谷的手，大声哭了起来，&1dquo;大哥，弟会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你的，直到你伤势痊愈。倘使无法参加这次郡试，兄长也不要灰心，有弟陪着你！”

呵呵，目的达到。

&1dquo;大哥，你手不痛吗？莫要看书了。”少年章匪夷所思地瞧着姬谷右手握着的书，他手臂白帛缠绕的地方已隐隐渗出了血。

姬谷抬头，望了章三一眼，轻缓地放下右手，淡声道：&1dquo;这便好了，你自行去了吧。”

&1dquo;那可不成。我章甘岂是那等不负责任的小人？今日是我害得兄长如此，定然要看顾你到痊愈。”章三双目弯成两轮月，他皮肤白皙，毫无瑕疵，这样坦率笑起来，十分可爱。

扶苏淡淡看他一眼，瞧不见深处的墨色眸子含着些微不知名的放松，他揉揉眉心，说道：&1dquo;明日师兄们便俱要起程了，你何不一同前往？本是无心之失，何必这样介怀，反倒显得迂腐。”

章三公子头摇得像年随风而起的纸鸢，左右不停。他大义凛然，&1dquo;我岂是那等贪慕虚荣而不顾手足的小人？兄长这样劝我，是教弟以死谢罪吗？”

屋中一角一直摆着棋局，默不作声的温柔黄四忽然抬头，轻声道：&1dquo;大哥本不必忧心。横竖，三哥去了也考不上。弟说得可对，三哥？”

章三又气又羞，咬住贝齿，粗声愤道：&1dquo;对！”

他反过来，有些低声地对黄四道：&1dquo;四弟虽面貌温柔慈蔼，却素来油盐不进，倘使让你此次考中，便可在郡中做官了，听说东郡多美人，娶一个成家立业倒也不失为美事，四弟以为呢？”

黄四细长白皙的手指把白子朝前挪了一挪，笑道：&1dquo;东郡有何美人，能配得上弟？弟不做官则已，若成，必万人之上。况且，美人又不能吃，何苦寻她？不若娶家财万贯，落得衣食无忧。”

章三脸青了。黄四对面执黑子的黑儒衫晏二吃了白子，虚弱道：&1dquo;杀。四弟，你又死了。若为官，你定是这世间最jian佞、最贪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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