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03(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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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豁开被子直挺挺地坐起来,对着炕上的一片黑暗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你女儿不丢人,你女儿在大十字上把人都丢尽了。我就是要嫁到崖口上去,就是要嫁给地主的儿子。我不怕丢人,我不怕受罪。”说完蒙头躺下,在被子里呜呜地哭起来。
炕上黑麻糊糊的,改改看不到小女儿脸上表现出来的遏制不住的激动和愤怒,但小女儿尖利的叫声让她听着害怕。改改再不敢说话,也一把一把地抹起泪。改改怎么舍得把这么水灵秀气的宝贝女儿许给憨憨傻傻的三奎呀,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谁不想把自己的女儿许个好人家,谁不想把自己的女儿许个好女婿。可是她的小女儿出过那么大的丑事情,好人家谁要她呀。改改在被窝里比杏花哭的还伤心。
睡在套间里的郭解放听着上房炕上的吵叫和哭泣,硬拉着梨花不让她出去,心里要把杏花嫁给三奎的那个念头更是丝毫没有改变。
转天,郭解放对改改说:“妈,杏花的事就这样定了,我已经让桂花婶给春娥回了话,过几天等地里的庄稼忙过去,就提棉花把婚订了。”改改张了张嘴,想替可怜的小女儿杏花申辩两句,可是看着郭解放那难看的脸色,再说不出话。郭解放是她招进门的养老女婿,可是现在这个年轻的男人却让她有了几分惧怕,她现在才后悔当初不该让吴根才把他招进门来,他和他爹一样蛮横的不讲道理。
郭解放看着改改嚅动着嘴说不出话,眼里流溢出来的尽是伤心和失望,就知道她心里正在想啥,他才不会放弃自己的计划呢。郭解放黑着脸狠着声说:“再不要有别的想法了,现在也只有三奎还要她,别的人……”
改改没有听郭解放把话说完,就扭身回了上房。那个母亲愿意听人说自己女儿的短处和不是。
郭解放为了肮脏的目的,和许春娥商量着要把杏花嫁给三奎。许多人不能透过现象看到其中的本质,似乎觉得这是一种必然,杏花不嫁给三奎,那嫁给谁呀?改改和梨花就懵懵懂懂地看不透这,觉得只有这样了。有了改改和梨花的配合,别人再说啥都无关紧要了,即是杏花本人也阻挡不住郭解放的这个计划。
杏花已经是一个生活和婚姻上的大失败者,她那里还有选择的权力。她只能像那些弱势弱智的幼女,听由别人的摆布。中条山上的女人,谁有过自由恋爱的经历,都不是听天由命地听从家里大人的安排吗。郭解放才不管杏花愿意不愿意,他和许春娥早就把事情捏曲好了,他们觉得在卧马沟就没有他们干不成的事情,他们说不许地主的儿子和杏花纠纠缠缠谈对象,崖口上的地主一家人就得乖乖的往边躲,他们说让杏花嫁给三奎,也就一定能。
郭解放和许春娥商定好等八月十五一过,就给杏花和三奎提棉花订亲。提棉花订亲是中条山上的一种仪式,具体说就是男方用红包袱包裹十斤弹轧好的棉花,外加一盒馍、两身衣裳、六十块钱,送到女方门上,这桩婚姻就算是定下来了,男女双方就牵拴上红线了,人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说谁谁谁是谁谁谁的媳妇,谁谁谁是谁谁谁的女婿。
最后定下来的日子是农历的八月二十八。这时候农忙已经过去,上下河滩的几百亩秋庄稼玉茭,谷子,豆子都收获回来,腾出来的土地已经犁耕完种上麦子。再有三几天就是寒露,秋天正在结束。随着秋天的结束和冬天的到来,山里的农民们也就喘息着有了一点悠闲。悠闲下来的人们聚在皂角树下一边等着上工,一边等着看上房院里的喜事。
卧马沟是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谁家有个啥事全村人马上就都知道。杏花要和三奎订婚,在十五节前就成了全村人嚼说不够的话题。但有关这件事的许多话,人们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眼里的眼神和脸上的表情表现出来的。杏花是队长郭解放的小姨子,三奎是政治队长许春娥的小叔子;杏花长得像仙女儿一样好看;三奎歪瓜劣枣狗熊一样;杏花出过那样的事,三奎憨的不识数。这样的两个人能捏到一起成了婚姻?许多话不便说,人们就聚在皂角树下挤眉弄眼地等着看热闹,看包棉花的红包袱和馍盒子是怎样送进上房院的大哨门。
深秋的天空蓝的像水洗过一样,没有一丝儿云朵。挂在天上的日头让人们开始感到亲切,一年四季只有大伏天里的红日头才让人们躲闪着感到热辣辣的害怕。皂角树上像羽翼一样的叶子已经在秋风里天女撒花似的向下飘落,那深褐色的皂角像勾镰刀片一样挂在叶子渐稀的枝梢上轻轻地摇曳。让人感到温暖亲切的阳光从叶子稀少了的皂角树上穿透下来,斑斑点点地洒在树下人们的身上脸上,这就使树下的人们脸上的表情更多了几分神秘,更多了几分暧昧。
要在以往,这时候上工的钟声就该敲响了,但今天却迟迟不响。队长郭解放和政治队长许春娥忙着小姨子小叔子提棉花订婚的事顾不过来,副队长李天喜则窝着一肚子火气,圪蹴在坡上自己家的场院里一袋接一袋地抽着旱烟。李天喜也是杏花的姐夫,他和他的女人桃花是坚决不同意把杏花许给三奎,三奎是个憨憨,把杏花给了他还不如给了崖口上的地主的儿子呢。但是他们两口子说了话不顶事,大姐夫郭解放才是上房院里的当家人。他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往下展,只有窝憋着火气愤愤地一袋接一袋地抽烟。他才没有心情敲钟招呼社员上工呢。
钟没人敲,工没人领,社员们正好可以聚在皂角树下等着看可能出现的新奇热闹。
说热闹,热闹真的就来了。
三奎蹦跳着从坡道上下来了,他的头理了,脸洗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不管他咋洗咋换,他肚子里的成数是换洗不掉的。三奎从坡道上欢欢势势地跑下来,到了皂角树底下的一堆人面前张着大嘴就哇哇地笑。“见人就笑,肚里差窍”。老百姓的传言一点不假,三奎张开大嘴哇哇笑的时候,嘴角上的涎水就像粉条一样长长地滴流下来。挤眉弄眼的人堆里就有人逗弄起来:“呀,三奎今天穿上新衣裳咧。”三奎就咧着嘴笑着说:“嘿嘿嘿嘿,这是我二哥结婚时候的新衣裳。”“三奎,今天谁给你洗的脸呀?”“嘿嘿,我二嫂。”“三奎,今天有啥事呀,穿得这么周正?”“嘿嘿,我二嫂给我说下媳妇咧。”“真的,媳妇是谁呀?”“嘿嘿,我二嫂说是上房院的杏花。”“三奎,杏花好看不好看?”“嘿嘿,比我二嫂好看,嘿嘿。”“你啥时候和杏花结婚呀?”“嘿嘿,马上就和杏花结婚。”
皂角树下的人们本来是要出一阵哄堂大笑的,憨憨三奎连订婚和结婚都弄不清楚,能让人不觉得好笑。但扭脸看见许春娥从坡道上下来,人们就都把笑忍在肚子里,抻长脖子等着再往下看。和许春娥一道下来的还有马桂花,许春娥手上端着馍盒,里面是点了红的大圆馍,马桂花手上则提着包了白棉花的红包袱。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坡道上下来,在路过皂角树时许春娥还扭过脸向人们笑笑,然后才向上房院的大哨门走去。到了哨门外的青石圪台底下,马桂花让许春娥停下。山上有讲究,男方的馍盒到了女方门前,女方就要有人出来把馍盒接进门,这是礼数。马桂花和许春娥端着盒子提着棉花包袱到了上房院的哨门口上了,却不见里面出来人接。马桂花觉得有些奇怪,啥事都在前晌说好的,这大哨门圆圆地敞着,咋就不见有人出来接馍盒。马桂花把棉花包袱放在青石圪台上,要进上房院去叫郭解放出来接许春娥手上的馍盒。许春娥见马桂花把棉花包袱放在青石圪台上,就一弯腰把端在胸前的大馍盒也放在青石圪台上。这槐木割制出来的大馍盒让她一路端下来胳膊麻麻的,端着放着一样是个等。
许春娥把手上的馍盒放下,腰还没有展直,马桂花翘起腿还没有上到圪台顶,大哨门里就旋风一样卷出一个人。许春娥和马桂花还没有反应过来,放在青石圪台上的馍盒就被“嘭”的一声踢得翻滚下去。馍盒往下翻滚的时候盒盖脱开了,装在里面的十二个碗一样大的圆馍像圆球雪蛋似地骨碌出来,散了一地。
从大哨门里旋风一样卷出来的人正是杏花。杏花披散着头疯了一样,把馍盒踢翻,再一脚把棉花包袱踢飞踢散。这还不算,她站在高高的青石圪台上,手指着站在下面有些不知所措的马桂花和许春娥,连吼三声:“滚!滚!滚!”第三个滚字喊出来的时候就能明显地听到她的声带被爆的“滚”字撕裂了的声音。
杏花凶狠地踢翻馍盒,踢飞棉花包袱,连吼出三个滚之后,母亲改改大姐梨花还有郭解放三个人才追撵出来。改改和梨花硬把撕裂了声带再哭喊不出来的杏花拉拽回去。郭解放站在青石圪台上看着翻滚在地上的馍盒和飞散开的棉花包袱,以及圆球一样滚了一地的点了红尖的大白馍,再看看站在圪台底下一时不知所措的春娥,正要说句什么,皂角树下人堆里的三奎突然端抖着两条胳膊,嘴里哇哇叫着奔跑过来,过来就捡拾滚在地上的白馍,因为身子壮,身上的袄儿瘦小紧绷,弯下腰时背后的线缝就嘣嘣地开裂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他顾不上脊背上裂开的口子,只是嘴里含糊不清地叫着:“咋把媳妇的白馍弄滚了,咋把媳妇的白馍弄滚了。”
郭解放厌恶地皱一下眉,没好气地对许春娥说:“快把他弄走,败兴死了。”许春娥气的抬脚就在三奎蹶起的尻蛋子上踢一下,并狠着声说:“滚回去,谁让你下来的。”
正弯下腰拾馍的三奎尻蛋子上挨了一脚,又听二嫂狠着声骂着让回去,就呜呜要哭的样子,怀里抱着几个捡拾起来的大白馍,一走一停极不情愿地往坡道上去了。
皂角树下的一堆人终于忍俊不禁地哗哗地笑起来,他们是被怀里抱着白馍歪着脖子往坡道上走的怪模怪样的憨憨三奎逗笑的。这哗哗响起的笑声激怒了站在上房院高圪台上的郭解放,他冷声冷脸地对皂角树下的一堆看笑话的人吼道:“笑啥笑,都给我到地里干活去。”社员们再不敢站在皂角树底下看队长家的热闹了,一起向沟口里拥去。
到了沟底的河渠上,社员们却不知道要干啥。队长、政治队长、副队长一个都没有下来,没人领工,社员们不知道该干啥,就再坐在河渠上议论起刚才的事情。刚才在皂角树下,离上房院近,有些话不能说不敢说,在这沟底的河渠上人们就没有啥顾虑了,就啥也敢说了。好些话说得真是难听。
耀先一家人没有参加这样的议论,早几天他们就知道今天是杏花提棉花订婚的日子。一家人知道杏花订说给了三奎,心里都是酸溜溜的。尤其是新生,为杏花感到难过,感到悲伤,也为自己感到难过,感到悲伤。夏收分麦的那一天他和杏花在崖口上拥抱在一起有过一个深情的长吻,她恳求着要嫁给他,他也真诚地答应要把她娶上崖口。可是现在却生了这样的事情,这真是在糟蹋人呀。新生不忍心等在皂角树下看着许春娥把棉花包袱提进上房院,他早早地就背着钢锨到下河滩的十亩地打地埝去了。耀先月儿也不忍心坐到皂角树底下去看杏花的热闹,他们一直在崖口上等着上工的钟声。他们一家人都没有亲眼看到杏花踢翻馍盒踢飞棉花包袱的那一幕,也没有亲耳听到撕破了杏花声带的那三个滚地惊雷一样的:滚!
但是当天黑夜郭解放和许春娥又派民兵把耀先和月儿叫起官窑,他们把杏花踢翻馍盒踢飞棉花包袱的行为,还是归罪到新生身上。说这是新生在后面使了坏,是因为有了新生勾引,杏花才有了这种反常的举动。这真是天大的冤枉,月儿气得浑身打颤几乎说不出话。耀先唯唯诺诺地替儿子辩解两句:“没有呀,没有。自从上次你们在官窑里说过,新生就再没有和杏花有过来往,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不信回去问杏花。”
“少说废话。”郭解放打断耀先,不让他多说。然后横眉冷对地警告着说:“今天再警告你们一次,回去看好你们的儿子,他要是胆敢再勾引杏花,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杏花今天已经和三奎提了棉花,她已经是三奎的媳妇了,和以前再不一样,以前她没有订下人家,谁上门提亲都行,现在她是明花有主,再不许你们从中捣乱。听见没有?”
耀先月儿还有他们的儿子新生就这样又受了一次无端的指责和警告,暗地里又有民兵跟踪监视,从这以后他们再见了杏花就更不敢往跟前靠了,甚至不敢正眼往杏花脸上看。
杏花对三奎这件事是至死不从的,只要一有人提说起来,她就哭闹着要寻死上吊,家里人也只好暂时把这事放下。
郭解放真的没想到出过那种事情的杏花会是一个这么刚烈的女子,她出事从公社回来住在后院里的时候,他软软硬硬把啥办法都想了,就是得不了手。他引诱过她,也威逼过她,但引诱过来的是怨恨的白眼,威逼出来的是吐到脸上的唾沫。郭解放不甘心,他把怨恨全都记在新生身上,认为就是新生把杏花的魂勾引走了,他就下了狠心非要把杏花嫁给三奎。他咬着牙狠狠地说:“想要嫁给地主的儿子没门,地主的儿子不敢要你。到时候你非嫁给憨憨三奎不可,嫁给三奎不出十天你就会主动在姐夫面前往下脱裤子,咱走着瞧。”这就是郭解放表白出来的灵魂和思想,肮脏的灵魂,丑恶思想。他是要把杏花往死路绝路上逼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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