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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卜之终究不愿拿命来赌这一击,在最后关头匆匆撤掌,险之又险地闪过了游龙枪,落回到屋檐上。
在他之后,江离慢慢地站起了身。江离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浑身无一处不痛,手腕是被捏碎似的疼,肺腑是被震裂般的疼,连视野都隐约模糊了起来,他却依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易卜之虽然身负多道伤口,但姿态仍旧称得上从容不迫,只见他手臂诡异地一扭,晃过枪尖忽将枪杆挟在了腋下,另只手竖掌滑出,切向秦征的咽喉。长枪被牢牢控住,秦征危急中只得抬手与他硬碰硬地对了一掌,当即被震退两步,鲜血终于从嘴角溢下。
江离看得出来,事到如今秦征已无多少胜算,不过靠愤恨顽撑着,在以命相搏。
江离用仅有的气力握紧了青霜剑,却是划开了左手拇指,血珠涌出,然后他以指腹抹过下唇,留下了润泽触目的一撇红。
于是他尝到了鲜血的滋味,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将心法默念,渐渐地再也感觉不到痛楚了,一股灼烫的力量随血液奔流过四肢百骸,燃烧起心脏,也充沛了他,他的身躯轻盈了,风声休止,万物在眼底清晰,连易卜之的动作也变得异常缓慢。
江离提剑冲了上去,青霜剑带起银亮弧光,像是一道晴空的闪电。
易卜之觉察了背后动静,一手推开游龙枪,同时扭过身形抬掌去接。
江离挥剑横斩,划出了一轮雪亮满月,霎时激起万丈风雷,剑气如狂风横扫开去,荡散了火海上空的黑烟,搅得树木一齐震簌,青霜剑如同切入了水中,毫无滞涩地破开了掌风,破开了易卜之如铁的手掌!
一泼血随他的断掌腾起在空中,易卜之睁大了眼,看清了血光之后,江离的眼瞳亮得惊人,肢体割裂的剧痛这才传到了身上,他禁不住惨声痛呼。
院落里众人都震惊地望着,戚朝夕听到回廊下的中年人在对旁边的年轻人说:“……你不是总问我当年围剿七杀门时顾肆的风采吗,如今你看到了。”
江离出手不停,一剑快过一剑,仿佛疾风中落下一场铺天盖地的寒刃霜雪,易卜之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江离的动作,身上已有血花飞溅,他全无招架之力,只得惊骇万分地连连退避,房檐瓦片在他们的脚下崩裂。
而易卜之的背后还有一个秦征,游龙枪呼啸而出,夹击之下易卜之忙将身形一矮,长枪堪堪划破肩头,腿上却因这一瞬迟缓挨了重剑,顿时现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然而易卜之也得了喘息之机,于是他用仅有的左手在枪杆上借力,一跃而起翻过了秦征头顶。
秦征回枪便要追击,却忽觉脑后一阵凌厉无匹的杀气扑来,急忙回,见江离分明是看到了他,攻势却毫无改变,炫目剑光即将劈头落下。秦征不及多思,双手架起游龙枪格挡,‘嗡’的一声凄鸣,秦征只觉虎口被震得麻痛,面颊更是被剑气划破了,一片湿热。
薛乐吃了一惊,看向戚朝夕:“江离这模样不对劲……”
不等他将话说完,戚朝夕已掠向了那处房檐,拔剑而起挡下了江离的又一击,两剑铿然撞击,竟溅起了点点璀璨火花。
江离手腕一翻,青霜剑磋磨过剑身,出清锐鸣响,紧接着朝他的咽喉袭出。戚朝夕侧身闪避,还是被剑气划伤了侧颈,珊瑚珠子似的血珠冒出,他毫不在乎,只紧紧注视着对方:“江离?江离,是我!”
这一声喊,江离的动作也跟着一滞,他这才转眸看向戚朝夕,眼神渐渐清明,神情却显出了些茫然,随后他全身气力被一瞬间抽空了,手中剑变得千斤重,再也支撑不住了。
戚朝夕忙一把抱住软倒的江离,让他倚靠在自己怀里。江离脸上血色尽失,眨眼间虚弱得不成样子,颤的手指着远处,竭力喊道:“……拦住他!”
原来是易卜之趁着众人没注意,拼尽全力跨过院墙,凌空跃过街道上的火海,飞快逃了出去。
“我去追!”秦征说着抄起游龙枪追赶了过去。
易卜之将轻功运用到了极致,几个起落就逃出了城,钻进了郊外的一片茂密的林子,终于耗尽力气,跌扑在了泥地上。他丝凌乱,被熏黑的破烂衣衫下净是伤口,尤其是引以为傲的右手只剩下了半只残破断掌,着实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不堪。
不远处忽而响起脚步声,易卜之惊惶抬头,却见到尹怀殊从老树后走了出来。
他松了口气,火气也跟着有处泄了:“现在才赶到,你这废物,我究竟要你何用!”
尹怀殊不做声,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欣赏他的这幅样子。
易卜之愈恼火:“愣着等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尹怀殊突然嗤笑了声,道:“看来我送他的那把剑确实好用。虽然没料到你能从火里穿过,倒也是为我省去麻烦了。”
“什么意思?”
尹怀殊从衣袖中抽出了一把狭长的匕,冷光映在脸上,他语带讥讽:“什么意思?尹怀殊算是什么东西,怎么值得右护法您费心去提防呢?”
“你要背叛我,难道你不想活了吗?”易卜之勃然大怒,同时又用仅有左手扒着泥土往后退缩去,“若不是我在,你以为就凭你的本事能在般若教活这么多年?”
“是,我今日一切皆是拜您所赐。”尹怀殊一步上前,揪住易卜之的衣襟将他翻过身来,膝盖牢牢地压住了他的挣扎,然后一把撕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了右侧锁骨下的赤红纹身,“倘若不赌一把,我怎么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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