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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0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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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了生漆的柏木棺材早就抬到后院窑里去了,也幸亏是抬进后院去了,那次红卫兵来破四旧,要是在上房里现有这么一口黑漆漆的棺材,还不把它给劈了烧了。四旧,啥他妈的都成四旧了。吴根才一想起破四旧的红卫兵,心里就愤愤不平,一群毛猴娃把个世界都搅乱咧。

吴根才决定到后院看看那件宝贝。后院一排共有五孔窑,第一孔窑收拾出来做了梨花和解放的新房,他们现在就住在里面。剩下的四孔窑零零碎碎放的都是杂物,原来有一孔窑是专门存放粮食的,入社集体后再分不下多少粮食,就成了一孔空窑,那口推了生漆的柏木棺材就放进空闲出来的粮食窑里去了。

吴根才背抄着双手悠闲散漫地跨进上房边的耳门,进了后院。梨花和解放住着的窑门开开地敞着,里面宁宁静静的似乎没有响动。他以为这两个年轻人不在窑里,下地干活去了。就过去要把窑门闭住,操心猪呀猫呀的蹿进去祸害了东西。他往窑门口一站,却看到了一幕实在不该他看的景象:两个年轻人赤条精光白哗哗地亮在炕上,正干那种事情哩。吴根才羞臊地满脸通红赶紧从后院退出来,连推了生漆的柏木棺材都没看成。

吴根才心里不高兴了,说句实话,对招进门来的这个养老女婿他是越来越看不上眼了。不是嫌他大白天还在干那种事,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狂浪的几年。关键他是嫌郭解放身懒没眼色,嘴也硬,叫一句爸妈就像割他身上的肉一样难。他把那么白净水灵的姑娘给了他,把这么大的一个家业给了他,却连一句暖心窝的话都换不回来,你说窝心不窝心。

小女儿杏花欢欢势势地从上房蹦跳着出来,就要往后院里去。“杏花!你给我站住。”坐在石案边闷头抽烟的吴根才吼一嗓子把杏花喊住。欢势的杏花闪身在通往后院的耳门旁收住脚,活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爹,她不知道爹为啥恼着脸不高兴,就说:“咋?我到后院叫我姐去呀。”“不许去,从今往后没事不许你到后院里去。”“为啥?”“不许就是不许。回上房去。”杏花从来还没有见爹过这么大的脾气,她水汪汪的眼里就盈满了泪,她以为爹是朝她火呢,就委委屈屈地垂着脸眼里含着两眶泪花又回上房去了。

当时吴根才执意要在后院收拾出一孔窑,让梨花和解放把婚结进去,而不是把上房的套间腾出来让他们住,就是考虑到这种事情。刚结婚的年轻人都狂浪,搅在一座房子里不方便,杏花又这么单纯幼稚憨憨的啥也不知道。把他们搁在后院是对的,今后可是要把杏花看严些,不能让她一天尽往后院里跑,小女娃可是不能看到那种龌龊的场面。

当了三年义务兵的郭解放在部队上入了党,又赶上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他是满怀着一腔革命理想和远大抱负回到卧马沟来的,本想回来风风火火地干一番事业。可是回来后却现自己根本施展不开,丈人爹和亲爹他们在前面死死地压着,根本就没有给他留下展的空间。他在部队上就想过造反夺权,现在社会上时兴的就是造反夺权,部队上不允许乱,回到卧马沟又不能随便夺,因为卧马沟的权把子印砣子是掌握在岳丈大人和生身父亲两个人手里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皇帝老儿不是生身父母,所以就敢把他往马下拉扯,在爹娘老子岳丈跟前谁都狠不下心。不过卧马沟虽没有腾让出一块能让他风风火火干一番事业的舞台,却给他安置下一个温温暖暖的安乐窝,赏给他一个白白嫩嫩的美丽女人,用辩证的哲学理论来解释,这就叫做有所舍才能有所得。在风口浪尖上冲锋陷阵,只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在安乐窝里享受温柔,才是人生的真正目的。人生到世界上来为的是啥?不是为了受苦受难,是为了享福才来到世界上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郭解放住在上房院后院宽敞的窑里,怀抱着年轻漂亮温柔听话的梨花乐不思蜀,把啥都忘了,甚至想不起现在还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

招来的女婿不是儿,吴根才许多话不能往深里说,只好忍着。

天气热了。如火如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地更加深入更加猛烈起来。一大早政治队长就敲响皂角树上的大铁钟,把男女社员们组织起来,敲打着锣鼓浩浩荡荡地到下马河大十字上迎接最新指示去了。这一阵子最新指示下来一条又一条,每下来一条,各村各队都要组织社员群众敲锣打鼓去迎接,这是公社革命委员会根据县革命委员会的要求再要求下来的。这样的要求谁都不许违背,谁也不敢违背。政治不顶粮食不顶饭,可就是被一浪一浪地热炒起来,把一群群老实本分的农民也炒晕了头,一个个跟着像没头苍蝇似地胡乱跑起来,这是一个狂热的年代,这是一个狂热的社会。

当然也有冷眼向洋看世界的人,卧马沟里的吴根才就是这样的人。不是吴根才就有先见之明,他也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凡人,他根本没有后眼,连明天以后的事情是个啥都不知道。他只是根据自己的好恶不去凑那份热闹罢了。吴根才本来就是一个厌恶开会,热爱劳动的本分农民。文化大革命一开始他的上房院就让一群毛猴一样的红卫兵乱砸了一气,他还被揪到下马河大十字上丢人败兴地让批斗了一回。他对这种乱哄哄的运动就更反感,更厌恶。同时对劳动也失去了热情,他的整个心情都结了冰似的不能再低沉了。他闹不明白是自己出了毛病,还是这个社会出了问题?社会怎么能出问题呢?革命的车轮正滚滚向前,要出问题只会是自己。到了这种时候吴根才怀疑的还是自己,相信的还是革命事业。

政治队长敲钟把男男女女的社员全都领走,领到下马河大十字上迎接最新指示去了。村子里一下就空空荡荡地寂静下来。郭安屯不仅把男女社员领走了,把学校里上课的小学生也全都领走了,村里只剩下几个走不动路的老婆老汉,再有就是队长吴根才。心凉了的吴根才对眼下的这些事情采取了一种冷漠的然态度,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政治队长说磨镰开会,他就让磨镰开会;政治队长说迎接最新指示,他就让他领着全体社员去。反正开会他不说话,敲锣打鼓迎接最新指示他不参加。生产给运动让路,没有了运动,他才敲钟招呼着社员到地里去干庄稼活。

现在村子里空空荡荡的,吴根才心里也是空空荡荡的。他不可能领着几个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婆老汉去地里锄草,他知道庄稼地里的草糊的早该锄了,但几百亩玉茭地他一个人能锄的过来吗?还不如躺在大上房的凉炕上睡觉呢。

梨花解放还有杏花都跟着去下马河大十字上凑热闹去了,当时改改也要去,她不是为了凑热闹,她是想把工分挣回来,去迎接最新指示跟上跑一天,也就把一天的工分挣回来了,不去就啥也没有了,改改和绝大多数社员一样只是想把工分挣回来。但她让吴根才冷着脸叫住了,他不让她去凑那份闲热闹,宁可不挣那工分都不让她去。听话没主意的改改就不去了。不去就在炕上纺棉花,总不能不出去挣工分,再不纺棉花吧。吴根才就在炕上躺着,可是合不住眼。人一上了岁数磕睡就少了,睡不着觉又郁郁闷闷地觉得无聊,要是年轻的时候感到无聊了和自己的女人脱光衣裳睡上一觉,就把时间和无聊都打掉了。可是现在没有那种兴趣了,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了。岁月无情呀,说老,人就老了。

吴根才在炕上睡不安生,就想一个人到地里去看看庄稼。走出上房往院子里一站,白哗哗的日头晃的人睁不开眼。算毬了,这么大的毒日头到地里去干啥呀,又不是自己一家的庄稼。哎,还是进后院看看那口推了生漆的棺材吧。吴根才在日头底下改变了想法,不再想地里的庄稼了,反到想起他的柏木棺材。上次进后院想看看柏木棺材,却看到那样一幕情景,把他羞臊的退出来,就再不敢轻易往后院里去。现在知道梨花解放不在后院,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去看他推了生漆的宝贝棺材了。

吴根才进了后院,路过梨花他们住的第一孔窑,门上挂着锁,他还是有意把脸迈开不往窑门上看,但窑炕上一团白白的东西还是顽强地在他眼前闪出来,记忆里的东西是轻易抹不掉的,你越是不想,它偏偏越是顽强地存在。吴根才使劲摇摇头,像是要把刻在脑子里的那段记忆抖落掉似的,最后还是没奈何地笑笑,那团白白的东西已经刻到脑子里去了抖是抖不掉的。吴根才摇着头无可奈何地朝原来存放粮食的空窑走去。

好久没有进来打扫了,原来像金属一样闪着光亮的漆木板上灰蒙蒙地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吴根才取下搭在腰杆上的一块粗棉布,在推了生漆的柏木棺材上细细地擦拭起来。才擦拭了一遍,那推了生漆的棺材板上就又熠熠生辉地闪耀出金属般的光泽,这真是一件稀世罕见的宝物呀。吴根才把粗糙的大手拍在上面,响起的声音都带有铁质的脆当当的声音。现在是啥时候咧?噢,夏至过去好些天了,又进入伏天了,又能割漆了。吴根才突然又萌了给柏木棺材上再推一道生漆的念头,再往上推一道生漆,就整整的是二十遍。对,再推一道,这些年忙忙碌碌的尽为了队里集体的事情了,把自己的事情全都忘了。现在别人都在忙文化大革命,他为什么不能忙忙自己的事情。再到后沟割一回生漆,再往上推一道。对,就是这。吴根才空空荡荡的心一下就让这口棺材给占满了。

看,是他自己出问题了吧,别人都热火朝天跑到下马河大十字上去迎接最新指示,他却一个人钻在后院窑里琢磨起只有死人才用的棺材,和这个时代多不合拍呀。

心里有了事情,吴根才就又有了精神,身上也就又有了劲。他决定现在就到后沟的漆树坡上看看,瞅好了过两天就叫人割漆。吴根才拍拍手上的尘土,一展腰从窑里出来。离开上房院往哨门外走的时候都没有顾得上给坐在上房炕上纺棉花的改改招呼上一声,就端端地走出去。

吴根才从沟口下来,顺着河渠往前走一段,碰上正圪蹴在河边掬着河水洗脸的月儿。

月儿是被专政管制的对象,钟声敲的再响,她也不能跟着敲锣打鼓的社员去下马河大十字上迎接最新指示,她被限制着不许离开卧马沟,只许老老实实地在卧马沟里接受劳动改造。全卧马沟就月儿和她的男人耀先是被管制的对象,他们的儿子新生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弟,不在管制之列,可以跟着贫下中农革命群众走。今天早上钟声响过之后,全村所有的社员都跟着政治队长去下马河大十字上迎接最新指示去了。耀先和月儿没有资格去,但他们也不敢在崖口上闲着。现在不是地冻三尺没活可干的寒冬腊月,现在是伏里天,正是锄草的时候。就是没人给他们指派农活,他们也不敢偷奸耍滑在崖口上闲着。吃过早饭,在该上工的时候耀先月儿俩个人就背扛着锄头从崖口上下来,在河滩找一块草旺的玉茭地,在里面兢兢业业地锄起来。他们冒着大伏天里的毒日头,钻在蒸笼一样密不透风的玉茭地里锄了整整一晌,中间都没有歇过。不是不敢歇,旁边又没有人守着看着,监督着他们,为啥不敢歇?他们是心疼庄稼舍不得歇呀,地里的草都长疯了,再不紧着锄,下到地里去的粪,浇到地里去的水就都白了,都让疯长起来的草夺吸走了,没有了水份和粪肥玉茭苗就又要长成空杆,六零年没有粮食吃的困难还让人不害怕?

耀先月儿钻在热哄哄的玉茭地里凭着自己的良心,锄了大大一晌地,身上的衣衫早就让汗水溻透,湿得都能拧出水来。日头照在地上的人影儿直了,到了该吃晌午饭的时候,他们才从地里出来。耀先敞露着怀,满脖子满肚子上都是流淌的汗水,月儿也是汗津津的湿衣裳紧紧地粘贴在身上。耀先抹一下脖子上淌着的汗水,把手上的锄镢递给月儿,说:“你背上锄镢先回,我到对面坡上捎一捆柴。”他们崖口上烧火做饭的柴禾不多了,这里离坡近,跳过河就是山林。月儿也抹着脸上直流的汗水,心疼地说:“你不乏,天这么热,咱还是回吧。”耀先说:“一会会功夫就背下来了。”月儿就接着说:“那我在河边等着,等你背下来,咱俩抬着回崖口。”耀先笑笑再没说话,从河上跳过去就进了对面的山林。月儿把两把锄镢放在地埝上,下了河渠掬着清澈甘冽的河水先喝几口,然后就撩着河水洗脸。玉茭地里实在是热,月儿细柔的头都一绺一绺和着汗水粘贴到脸上了。月儿撩掬着清澈的河水洗了几下,立马就觉得凉爽了许多。要不是担心有人过来,月儿真想下到河里把整个燥热的身子也好好地洗上一遍。

这时候吴根才从河渠上走过来,低低地叫一声:“月儿。”吴根才已经看见月儿浑身被汗水溻透的衣裳,也看见地埝边上放着的两把粘着湿漉漉新土的锄镢,也看见河渠边这一片新锄过的散着泥土芳香的玉茭地。他不知道是喜悦还是悲哀,是感动还是怜悯,竟有些哽咽。地里的草长疯了,人比地里的草还要疯,整天整天敲锣打鼓在马沟河里胡乱跑,把庄稼都撂下不管了,河滩里的几百亩庄稼地里就剩下这两个被管制的人还在默默地除草干活。唉,六零年的淀粉馍人们恐怕还是没有吃够。

月儿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她回过脸来。

看着月儿惊鹿一样回转过来的脸庞,吴根才又感到有些吃惊,月儿湿润润的脸庞竟还是那样的美丽生动,还和原来一样没有多大的差别,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些年来她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为啥她就不显老呢?吴根才充满爱怜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拴娃呢?把拴娃叫上回去吧,这么热的天,这几百亩庄稼指望你们两个能锄得完。回去吧,回崖口上歇着去吧,今天的工分我让喜娃给你们记上。”

月儿让吴根才这几句关心体贴的话语感动的眼里有了泪,好在满脸都是湿润润的水珠子,衬托着让人看不出来那一粒那一串是从眼里流溢出来的泪水。除了这几句让人感动的话外,月儿已经知道文化大革命开始以来她和耀先所以没有在卧马沟里被揪出来批斗,就是因为他在中间说了话,保护了他们。别村的地主富农早就被批斗的脱了几身皮了,而在他们头上却意外地撑起一把伞,一把保护伞。耀先月儿只是在文化大革命运动刚开始的时候让红卫兵揪到下马河大十字上游斗了一回,后来卧马沟开过那么多次群众大会,他们都安安然然地没有被揪出去斗,这全都是因为脸前的这个人呀,月儿感动了。月儿一直就以为吴根才是个好人,即是水磨房里的事情让她不堪回想,但那也不是他强迫的,是另有原因的。

月儿心里有无限的感动,她浅浅地笑笑,低柔柔地说:“社员们都忙着运动哩,我们锄几垄地也是应该的。天这么热,你这是又要干啥去呀?”

“唉,心里烦闷的不行,我到后沟去游转游转。”吴根才说着就背着手顺着河渠往后沟去了。月儿看着吴根才的背影,明显地觉得他和原来不甚一样了,通直板挺的腰杆弯曲了,刚毅果决的脸上也有了衰老的痕迹,大大的眼里也不再有火辣辣逼人的目光,变成了一片宽厚一片慈祥。月儿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一个人到后沟去干啥,后沟有啥?一沟草,两坡树,再就是一个清幽幽的笸箩潭,噢,他是要到笸箩潭里洗身子去。想起笸箩潭,月儿心里多少也有些迷乱,实际上月儿就是在笸箩潭边改变了对吴根才的看法的。月儿看着远去了的吴根才的背影,心里又想起多年前和巧红到后沟的笸箩潭洗身子的往事。

半后晌的时候,郭安屯领着社员敲锣打鼓把最新指示迎接回来。最新指示只有七个字:备战,备荒,为人民。这七个字写在一张醒目的红纸上被请进了官窑,兴高彩烈的人们在政治队长的指挥下,又在官窑前的场子上,在皂角树下的荫凉里,敲了一通锣鼓,喊了一通口号。这才散伙各回各家,一天的工分也都就挣到手了。他们挣下的工分和流了一天汗水锄了一天地的耀先月儿挣下的工分是等值一样的,甚至比耀先月儿挣的工分还要多,因为年底评工分的时候耀先总是男劳力里工分最低的人,月儿自然也是女社员里工分最低的人。所以他们红汗黑流钻在庄稼地里干一天活,还没有别人散散漫漫逛一天街挣的工分多。

改改烧了一锅饭,从下马河回来的杏花梨花和解放,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就吃。撂下碗解放拽着梨花就往后院窑里走,还没进窑门,解放就把手伸进梨花的裤腰里。梨花嘻嘻笑着弯下腰,用两条光腿使劲夹住郭解放伸摸进去的手,痒痒地说:“你真是一个吃不饱的饿骡。”梨花当然也是愿意的,年轻人谁不好这种事情。两个人缠缠绵绵地进了窑洞,都顾不得闩插住窑门,就扯脱掉衣裳,赤条精光地滚压在一起。

三个逛街回来的孩子都吃了饭抹了嘴,却还不见吴根才回来,平日里不爱操心的改改这时候也有些心急,男人晌午饭就没吃,出去这么长时间。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这是干啥去了?人家走几十里路去下马河游街热闹的人都回来了,他咋还不回来?“杏花,杏花。”改改朝套间里喊两声。

天这么热,又跑了几十里路,杏花也是撂下碗滚到套间炕上就快睡着了,她迷迷糊糊地没有应声。改改掀门帘进了套间,摇着杏花的腿说:“杏花,起来出去找你爹去,这都半后晌快天黑了,你爹也不知道是啥时候出去的,晌午饭都还没吃呢。”“咋不叫梨花他们去找。”杏花嘴里嘟囔着,还是坐起身。改改再说:“好娃,你爹就心疼你一个,你就不心疼你爹。”“我去我去。”杏花跳下炕,掀开门帘跑出上房,站在青石圪台上眼睛得溜溜地一转,没有跑出哨门,却转身进了后院。

杏花想让梨花和解放出去找爹回来吃饭,把他们赶出去,她好在他们的炕上美美地睡一觉。热天,窑里比上房凉快。

杏花踏进窑门一下就呆傻住了,让炕上的一团景象惊得呆傻住了:炕上的郭解放赤光光的身上没挂一根线,梨花也是精光光的身上没一点遮掩,赤条条的郭解放骑压在精光光的梨花身上,抖动着肥肥的尻蛋子正一下一下地往里面冲撞;下面的梨花两条雪白的光腿绷的紧紧的,两只眼睛痛苦似地闭着,嘴里却唔唔啊啊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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