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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匙被绊落,染脏了被面。
蒋正原本要动怒,却生生被这酥媚至极的一声浅吟降了火,再看一眼被面上横陈的汤匙,心下烦躁不堪,起身出得外间来。
管家已候了多时,方才见小苔形容狼狈地出来便问了一嘴,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眼下见蒋正这般心烦意乱的出来,忙垂站正,不敢多话。
偏蒋正满脸愠怒地看过来:“想个法子来。”
管家腹诽道,他哪能有什么法子,但蒋正却一直盯着他,迫于无奈,只得睁着眼说瞎话:“老奴曾听过一种说法,说人在昏迷之时,通常只信任自个儿亲近之人。咱们这儿既是生地,又全是生人,姑娘尚在昏厥之中,不肯喝药也情有可原,家主万勿动怒。”
蒋正听闻此话,诧异道:“还有此说?”
“老奴也不敢保证此说当真,”管家额上冷汗直冒,说话留了一分余地,“但高热之症,若误了时辰,就算人救过来,多半也烧糊涂了,家主不妨试试。”
横竖死马当活马医,蒋正问道:“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当初殷殷入府之事的细节便是管家亲自敲定的,他自然知道她家中境况,忙回道:“有个病得快死的老娘,连床也下不了。还有个姨母,估摸着在照顾她娘呢。”
“就说人快死了,把她姨母带过来,别声张。”
蒋正压下心中的焦躁,厉声道:“不必管那个快死的。”
第6章贪财失礼,市井恶习。
“我家殷殷在哪儿呢?”大半个时辰后,丁层云略显尖细的声音隔着毡帘传了进来。
丁层云急咧咧地抛下管家进入内室,蒋正亦被她毫不客气地抛在后面,气得拿他那把折扇指了又指,似要作又强行忍住,管家察言观色,赶紧劝道:“丁娘子在这一片儿小有名气,就是这个脾性,并非对您不敬,想来也是担忧。”
蒋正面色这才好看了点,却又听丁层云在那头唤:“殷殷,殷殷,你个死丫头快起来!”
见病榻上的人毫无反应,犹自沉睡着,她几乎是想也没想,抬手就往殷殷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蒋正懵在原地。
丁层云却浑然不觉,见人还半点动静都没有,又使了七八分的力往她人中掐去。
蒋正瞧着又气又急,拍打着折扇,疑惑地看向管家:“这我的人……我都还没动过,这乡野村妇胆子倒是大。”
毕竟是自个儿被逼无奈之下提出的法子,倒忘了丁层云这行事作风,管家怕被责备,只好腆着脸回道:“家主勿要心忧,且看看丁娘子有无法子再说。”
蒋正想想也是这个理,反正眼下束手无策,暂且由她折腾去,干脆未进屋,就立在地屏旁看着屋内的动静。
丁层云那头蹬鼻子上脸,掐完人中又去折腾颧骨:“你个死丫头,一觉睡到这个时辰,也不怕你娘骂你!”
殷殷仍旧纹丝不动。
丁层云怔愣少顷,蒋府管家去接她时言辞切切,说得人仿佛立刻就要入土了一般,但她以为不过是为了让她抛下家中病重姐妹过来陪同照看的话术,哪知此番一试探,方知病情果然凶险,立时焦急起来:“药呢?”
小苔呈药进来,恭谨地跪在榻边,请丁层云代劳。
丁层云接过药盏,拿汤匙舀起一勺,凑上去吹了吹,等微凉了才喂到殷殷嘴边。
“叮”的一声,听得蒋正牙酸。
他一时没忍住,进到里间,便瞧见丁层云又细心地舀了小半勺药汁喂进殷殷嘴里,但昏迷过重,殷殷早已失去吞咽的能力,棕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滑下,仍旧是滴水不进,不由丧气。
丁层云接过锦帕将药汁擦净,目光无意间落在殷殷唇上那道小口上,咬伤添烫伤,这点伤疤实在是碍眼得很,再加上蒋源病亡,而蒋正这小辈竟敢毫不避忌地进自个儿姨娘的卧室,心下已有了几分猜测,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但一低头见着殷殷烧得酡红的面色,心头怒火又瞬间被压了下去,摇了摇头,又喂了几次,都是徒劳。
希望一次次落空,蒋正肉眼可见地变得暴躁起来,手握在折扇上,指骨一点点压得白。
丁层云听他指骨压得啪啪作响,一时也心颤起来,温声哄道:“殷殷乖,这药不苦,多少喝点啊。你可赶紧好起来,姨母好带你回去见你阿娘啊。”
66续续哄了好一阵,丁层云又添了几分耐心,并不再试图将药直接强行喂下,反而每次只取一丁点儿药汁,缓缓喂进嘴里,慢慢润着殷殷的口舌。
这法子虽然见效慢,但总归不曾浪费,碗里的药汁距离碗口越来越远,丁层云喜极而泣,眼泪珠子“啪嗒”直掉,继续哄道:“殷殷乖,再喝点啊,等病好了便能见你娘了。”
一声一声的,又柔又酥,蒋正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看着三十多的年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年轻时候想必也是个美人胚子,果然美人家世。
耗了快两炷香,总算将一小碗药喂完,银匙叩上盏底,药汁见底,蒋正再看向榻上的病美人,似是幻觉是的,总觉着美人的两颊都更有血色了些,赶紧问管家:“这是不是有救了?”
管家忙不迭点头:“大夫说只要能服完三剂药,烧退下来,便无大碍了。”
蒋正连连点头,见丁层云正伏在榻沿落泪,只好自个儿先出来,等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乖乖跟出来的小苔,见她额上的伤,不免添了几分歉疚,吩咐道:“好生照顾,等姑娘病好了,有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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