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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群所谓的朋友里,也就安小男还算个老实货色。”她如是评价道。
但即便是这个老实货色,我也有很长日子没见面了。就连美国仓库放假休息的周六周日,他也忙得团团转,根本没工夫出来和我消磨时间。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安小男在沉沦数年之后,终于迎来了事业的“黄金期”,这还得益于李牧光那敏锐的商业嗅觉:他让安小男为洛杉矶那个物流港里的每一间仓库、每一条过道和每一间办公室都设计好“跨国监控系统”,再由自己出面推销给附近的企业主们。他还有个长远而宏大的计划,就是把那些设备贴牌批量生产,行销到所有人力成本高昂的国家和地区去。不管在中国还是美国,什么东西一旦沾上了“高科技”又沾上了“国际化”,利润都会像苹果手机一样打着滚儿地往上蹿,李牧光迅地在玩具生意以外拓展出了新的滚滚财源。而在这一轮的雇佣关系里,他对安小男也变得仁慈多了,答应每售出一套监控系统,便返给他五千美元的提成,当然这也只是整个儿销售额里的小小零头罢了。
安小男甚至不必前往美国进行实地考察,只需要对着那些房间的3d图形,把监控系统的设计方案做好,再用网络传给李牧光就算大功告成。至于监控终端设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也可以由购买系统的美国老板们自行决定。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地球的各个角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了十几二十个和安小男干着同样工作的人,他们端坐在印度、马来西亚、菲律宾、墨西哥或者中国的电脑屏幕之前,注视着美国一隅的风吹草动。闭着眼睛想一想,这是多么壮观的场景啊。
“不要老说我们美国人在监控全世界,”李牧光给我打电话时说,“全世界人民也在监控着美国嘛。”
又过了不到两个月,李牧光再次乘坐着鲸鱼一般的波音777,声势浩大地空降到了北京——对于这种行程,他现在已经不再称之为“回国”,而是改口叫作“访华”了。仍旧是到了机场,他才给我打了电话,但这一次却不再叫我出去鬼混。跟在他身旁东跑西颠的人变成了安小男。
他们先是结伴去了西安的高新区,然后又依次到华北的几个大中型城市溜了一圈儿,此行的目的是为投资建厂选址,有可能的话还要跟当地政府洽谈一系列相关事宜。既然监控系统已经打开了销路,就需要找一个国内的厂家进行规模化生产,把采购来的摄像头和主机贴上统一的商标。美国明出来的玩意儿总是要在中国制造,这条法则就像地球总是自西向东旋转一样不言自明。然而我却想不明白,要建厂干吗不去东北啊?那儿是李牧光的老家,他爸虽然退了,但想必余威还在,再加上和他们家沾亲带故的人非官即商,办起事情来总是要方便得多。
“恰恰因为父母和亲戚都在那边,所以才多有不便嘛。”对于我的疑问,李牧光解释道,“越是家门口越要注意影响——你这个人还是幼稚。”
我也算在中国的江湖混迹过一些年头的人,如今却被一个美国人训斥为“幼稚”,这不免让人啼笑皆非。而没过两天,又有一个消息传了过来:李牧光为厂子初步选定的地址就在h市。这就不能不说是一个巧合了。据说当地的官员常年苦恼于经济展和钢铁绑定在一起,污染大不说,这几年的销路也不大好,一吨钢材才赚十几块钱。他们早就叫嚣着要“转型升级”,却拉不来合适的项目,如今正好和李牧光一拍即合,不光口头承诺了税费方面的优惠,而且就连地皮也是可以低价出让的。李牧光他们在h市盘桓的时候,我特地打了个电话,请他去安小男家里拜访一下,最好再拉上一两个政府里的干部作陪。我的用意很简单,是想让安小男的母亲见证到儿子的确“出息了”,而且对老人以后的日子也有好处——哪怕能招徕一伙儿学雷锋标兵,逢年过节给她刷锅刷碗擦擦玻璃也是好的。
“这个也不用你说。”李牧光回答我,“你这朋友既然跟着我干,我就亏待不了他。”
但不久之后,安小男却先一个人回来了。打电话时一问才知道,他到h市只是作为“技术总监”走个过场,向当地的有关领导“汇报”一下监控系统的功能以及原理。而当洽谈涉及股权、地皮和人员安置等等关键阶段时,就得李牧光亲自出面了——那想必是个漫长而艰难的扯皮过程,尤其是在李牧光打定主意让自己的叔叔出任新厂长的前提下。
我再次见到安小男,就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了。小张的肚子已经骇人地鼓了起来,如果再不早点儿办事儿,恐怕将来就得让亲儿子来给我们当伴童了。好在现在的婚庆公司很高效,服务也很周全,还能定做用钢丝把裙子高高地撑起来的孕妇婚纱。婚礼的地点是在一个酒店的露天花园里,我与小张并肩走过草坪,感觉自己正挽着一只雪白的蘑菇。来宾们自然对着她那奉子成婚的肚子指指点点,被请来当证婚人的一个“央视”春晚副导演更不靠谱,他摇头晃脑地指导我们互相戴上戒指,然后宣布:
“祝福你们仨!”
好歹把仪式进行完,我还得在人群中不停地穿梭寒暄、被人打趣。转到同学的那一桌时,我一眼就看见了被几个人勾肩搭背地簇拥着的安小男。人们对他的态度明显变了,那副亲热劲儿就好像在对待熟识已久的老朋友。这也是可想而知的。安小男“咸鱼翻身”的消息经我添油加醋地扩散出去,几乎成为了一个现实中的小小奇迹,一个美国梦的中国翻版。
“啊呀呀,你放了道台了,还说不阔?”有个家伙正狠捶着安小男的肩胛骨说。而安小男一定还不习惯这样的恭维,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茫然失措地四处望着。直到看见了我,他的眼睛才亮了一下。
我过去和那帮人喝了杯酒,解围地把安小男揽出了人堆儿,在一蓬浓郁的月季花边聊了起来。
“李牧光还在h市吗?”
安小男舒了口气说:“还在。他投资的条件挺苛刻,两边还在僵持。”
我又说:“你怎么不趁机在老家多待两天?你妈还好吗?她烙的糖饼料真足,咬一口能烫后脑勺。”
“你要喜欢吃,下次让她再给你做……我爸活着的时候,每次听完高英培的相声都要吃糖饼。”安小男笑了笑,又吸溜了一下鼻子,“李牧光让我先回来,一是因为公司的仓库还得有人看,二是让我再改进一下那套监控器材,现在的成本还有点儿高。”
“得加班吧?”
“昨天又熬到三点多钟。”
李牧光果真是疑人不用,一旦用了就往死里用——还是那句话,他们那个阶级的人大凡如此。这时我如果斥责他“剥削”,反倒显得矫情了。于是我说:“累点儿无所谓,能挣着钱就行。既然荣升了什么总监,他给你的工资也该涨了吧?他答应的那些提成兑现了吗?”
安小男近乎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说,“手头宽裕的话就赶紧买套房子,现在北京的房价涨得厉害,人家都说晚买俩月白干一年……还有,你妈让我劝你找个对象。我老婆有几个同学正好闲着呢,比如那个,我看就还行——”
我朝隔壁桌边一个把自己涂抹得如同雕花萝卜的姑娘指了指。那姑娘正在奋力地对付着一堆冷盘,看见我们粲然笑了,嘴里差点儿蹦出俩潮州肉丸子。
我也扑哧了一声,正想认真地寻觅出两个可以被称为“果儿”的姑娘,安小男忽然说:“你结婚了,给你备了份礼。”
“搞那么‘虚’干吗,”我笑道,“要是钱的话就直接塞前台那捐款箱里吧,美元也收。”
“除了钱还有别的。”安小男匆匆跑回座位,从桌子底下抱着一个纸箱子出来,“我亲手做的,你们的孩子生出来之后也许用得着。”
这时小张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我们两个打开箱子,看见里面分门别类地绑着几个摄像头和数据线什么的。分明是一套仓库监控系统的具体而微者嘛。
“这有什么用呢?”我不免感到荒诞。
安小男解释起来:“你想呀,你很忙,小张学历这么高,也不可能不出去工作吧?到时候孩子放在家里,只能请保姆来照顾。可现在信得过的保姆太不好找了,她万一要是不给孩子按时喂奶呢?要是给孩子吃安眠药呢?所以我就专门给你们设计了这套婴儿用的监控系统,环绕着小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而且还有体温遥感器,孩子烧的话也能报警。你们在外面一开电脑,就可以随时掌握孩子的情况了……”
他那认真的样子让我们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小张向安小男道了谢,然后又指着我说:“你还不如帮我把他也上了监控呢,他那个行当里不三不四的女的太多了,这人意志又不坚定,他每天上班我都提心吊胆的。”
“这就是所有正房的通病——刚扶了正就过河拆桥,也不想想当初是怎么‘扑’我的。”我笑着跟小张“逗”,“但是归根结底还得怪我,魅力太大了无法抵挡。”
小张反唇相讥:“咱俩谁‘扑’谁呀?谁在器材间里痛哭流涕地哀求人家‘暖一暖我的灵魂’呀?当时就应该把这段儿给你录下来。”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但安小男却茫然地抬起了眼睛,看向了北京阴沉沉的天空。他好像正在走神,从周围的气氛里“间离”了出去。小张便有点儿讪讪的,对安小男说了句“多喝点儿”,然后就挺着肚子找她那帮女伴去了。
我拍了拍安小男的肩膀,换上了诚恳而体贴的口吻:“谢谢啊——看到你能越过越好,我也很高兴。”
但这时,安小男却舔了舔嘴唇,说出了一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我不想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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