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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静枫显然不晓得我此时内心的暗涌,见我已是朝他走了过去,双眸便隐约氤氲出一道暗光,伸出手来想要解开我的腰绳,讨好般的意图已是相当明显。
“……够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制住他的动作,退后两步撞在石壁上,手上的铜灯便狠狠朝他扔了过去。
“滚!”
……
……
然而徐静枫终究没能滚成。
外头传来烟花绽裂的声响时,我如梦初醒,撇下他便顺着长长的暗道朝外跑去。
子时应还差一刻未到,我还有时间入宫去阻止萧浓情,定要赶在皇上察觉到危机之前将他拦下来才行。
没了手上的铜灯,夜色下的视野便变得十分混沌艰难;侯府隐秘的仓房外隐约传来窸窣而整齐的脚步声,我不知那是萧浓情安插在这里看守我的人,还是在徐静枫的授意下调来的镇南王亲兵,只得屏住呼吸暗暗绕过他们,悄无声息地朝侯府后门奔去。
这些日来武馆的历练似乎有了些成效,加上一下午的养精蓄锐,我的动作称得上是轻快而敏捷,三两步跃上墙头,便翻出侯府朝皇宫的方向赶去。
然而还未待我借着夜色的掩护摸出巷口,便听到有簌簌的马蹄声从远处渐行渐近,漆深的夜幕也被团团燃烧的火把照得通明,不多时成群的骑兵就从有些渺茫的雾气中现出身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不好,此路不通。
我垂下眼眸,隐匿到暗处打算另行去路,抬眼却看到已是穿戴好的徐静枫从侯府后门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支明显操练良好的精兵,亦堵住了我的退路。
“……”
眼下我进退维谷,见双方都已明明白白地朝我隐匿的树后看过来,便只好咳嗽着走出来,扬着一双沾着灰尘的脸颊朝巷口的来人看去。
迎面而来的若干孔武有力的兵士中,为的一人骑在黑蹄银鬃的高头大马上,如瀑般的黑被高高地束起,美丽矫健的身躯披着轻薄得体的戎甲,一袭火红的抹额下一双胡血象征的碧眸,看起来颇有几分少年将军的意气风。
我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西域那个在中原流传甚广的神话。
传闻已经过世的老哈密王能在过去的几年内接连收复十余座边陲小城,气势之壮阔曾令周遭的于阗、疏勒等国如临大敌,并非是他哈密王庭得到神眷,而是这本已摇摇欲坠的西域小国,竟凭空出了一位攻无不克的战神。
中原这边不知那位战神是何方神圣,只在书中将他的名姓记为安沐里,再无法打探到更多。传闻此人天生才华盖世,自幼熟读各家兵书谋略,又生为一半得天独厚的混血,打起仗来既有中原人的多谋善虑,又有胡人的凶猛果敢,很快在短短的几年内为哈密王收复了原本沦陷的城池。
这之后萧浓情随着罪臣萧璞大赦归京,这位少年战神也随之销声匿迹,有人道他是已被鸟尽弓藏的哈密王秘密处死,也有人道他是功成名就之后便隐居山林,再不复留恋于俗世间。
……
我早该意识到那个日夜睡在我枕边的人并非一介任人宰割的文臣,而是年仅十三岁便孤身一人为母复仇,十四岁便披甲上阵、战无不胜的一方传奇。
可惜我此生最爱慕的画中仙和最崇拜的战神合在一起,却成了最惹人笑的谎话。
萧浓情下了马,面无表情地朝我看来;须臾目光向后,又落到不远处的徐静枫身上。
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时,我看到巷口的夜雾中缓缓现出一架御辇,而那辇上坐着的,竟是前一日还卧病在床的皇上。
皇上在御辇上静静坐着,额前垂下的玉藻遮住了面上的情绪,却不见有半分病容;然后萧浓情轻一抬手,那些原本守在身后的骑兵便纷纷下了马,手执长矛将我与徐静枫层层包围了起来。
朦胧的视野间,我看到萧浓情红唇微启,在这静寂的夜风中高声道:
“恭宁伯裴东赫之子,自幼化名为徐静枫的逆贼裴子淮,暗通叛王李燝、骁定将军孟彪于今夜逼宫谋反,现下人证物证,一并俱在。”
……
早已被数不清的官兵所包围的老巷,耳边的动静除却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外,静得好似空气就此凝结了一般。
皇上垂眸不知说了些什么,我余光看到徐静枫已是被身后的人动作粗暴地压制起来,当即锁上了镣铐,推搡着押了下去。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是震惊是愤怒,抑或是像我这般根本已再无余力留给更多的情绪,只平静地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萧浓情,以及尚坐在御辇上面容模糊的皇上。
侯府的大门已被破除,还在梦中的仆役根本不知晓外头生了些什么,他们备受盛宠的侯爷又何以被当作逆贼包围了起来,便惊骇无比地被纷纷锁上镣铐,满头雾水地押往了刑部大牢。
我仍是在这群皇上的亲兵前站着,一言不,没有逃跑,也没有动弹。
眼看侯府已空,为数不多的镇南王余党在这京中被彻底清除,身后有人执着镣铐不敢上前,略有些为难地朝我看来,似是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昔日被皇上视作亲儿来疼宠的极乐侯。
而萧浓情背过身去,缓步走到御辇下,面上一派忠诚之貌,对那尚未令的皇上道:
“皇上,镇南王世子李晟鸣伙同恭宁伯蛰伏在京,欺世盗名十余年,更是策划此番造反之事的幕后主使;理应,一同下罪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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