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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官有什么好?做文官吧,鸡毛蒜皮写章稿,起早贪黑去站朝;做武官吧,征战厮杀血光飘,一个上场一个倒。”
苏晏被挑起了谈兴,一路指手画脚地扯淡下去,“官卑职小的,见了上司便要点头哈腰送礼包;位高权重的,又要提防抹了皇帝的面子死得早;清官捉襟见肘囊中瘪,贪官提心吊胆怕挨刀……”
小公子眉峰越剔越高,终于忍不住道:“照你这么说,什么官都当不得了?不做官,那你想做什么?”
苏晏笑得眉眼弯弯,像是要流出一泓春水:“在下嘛,就想做个纨绔子弟、花花大少,出门带一班狗腿子,走马呼犬,斗鸡打鸟,没事调戏调戏良家妇女,岂不乐得自在逍遥?”
小公子愕然,伸手戳指他,气得声音有些抖:“你、你个没出息的……”
苏晏大笑:“开个玩笑而已,你倒当真了。”
他金刀大马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小鬼,你我相识一场,也算有缘,过些天我便要回乡去了,日后天南地北的基本上也见不着面啦,这东西给你留作纪念,就当是在下的赔礼吧。”说罢昂头负手,潇潇洒洒地走了。
小公子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半晌,低头看手中的物件,原来是块银怀表,珐琅表面下镶了幅西洋油画,画上一个衣裳半裸的番邦丰腴女子,挺着肥白双乳,怀里抱了个光溜溜的男娃娃。他不由得嫩脸微红,暗骂一声淫秽,扬手便要丢掉。转念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舍,最终还是揣进怀里去了。
他转头吩咐道:“成胜。”
一个人影钻到他身侧,恭恭敬敬地道:“老奴在。”
“上次叫你办的事如何了?”
成胜满脸堆笑:“您交代的事哪敢怠慢,自然是办得圆圆满满,滴水不漏。”
那小公子面上掠过一丝阴霾,磨了磨牙:“就算不中进士,我也有法子把你弄到朝中来。哼,你不想做官,爷就偏要让你做,看你跑到哪里去自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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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出贡了?”苏晏牙关一松,一块皮酥肉嫩的烧鹅片啪地掉在桌面上。
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就那篇写到最后自己都汗颜不已的伪文言文,居然还能获得读卷官的青睐,居然过了会考这一关?
苏晏愣愣地想,这改卷的哥们,莫非……也是穿越来的?
报喜的小厮一脸谄笑,点头哈腰地道:“恭喜公子爷,您现在是贡生了,待到下月初过了殿试,那就是进士,金榜题名呐。”
苏晏脑中懵懵地还没转过弯儿,随手掏了一把铜钱打他下去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整理思路。
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啊,旁边侍立的都是大家鸿儒、饱学之士,就像一面面明晃晃的照妖镜,自己这点微末取巧之技,还不给照得原形毕露?
出乖弄丑也就罢了,万一触怒了九五至尊,直接拖出午门喀嚓了,咱找谁喊冤去?
苏晏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辛辛苦苦活个二十几年的容易么我,前世工作终于联系妥当,妞也谈定了,结果一场台风,十五楼一花盆就这么给卷下来砸脑袋上,面目全非……这一世更惨,才还魂半年,转眼又要去阴曹地府,可怜他还奢望着三妻四妾、子孙满堂,好好过一把大官人的瘾呢!
踱了小半个时辰,仍然一筹莫展,他心一横脚一跺:奶奶的,又不是没死过,顶多一缕幽魂再飘地府,半碗孟婆汤从头喝过,就当是死机重启,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想,心境豁然开朗,苏晏气定神闲地坐回桌边,重喝起他的小酒来。
第三章审题歪到天边
三月初一。
苏晏跟着一干殿试贡生,踏着猩红的地毯进入皇宫奉天殿。
奉天殿俗称金銮殿,远望雕梁画栋、碧瓦朱甍,一派辉煌壮丽。此时站在殿中,深处龙座高举,四周众官肃立,皇权大如天的威严彰显无疑,令人不敢平视。
苏晏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立在队尾。
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抱着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心态。倒是那些满心忧虑,唯恐天威难测的贡士们,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正式殿试前仪式繁杂,礼官满口之乎者也,听得苏晏昏昏欲睡,眼前一片白雾朦胧。
正犯迷糊,突然听见正前方清正雍容的声音道:“福建贡士苏晏,是哪一个?”
苏晏的第一反应:有人在叫我名字。第二反应:程序不对呀,不是说先试然后才面试的么。第三反应:声音从上方传来,好像是……当朝皇帝?
登时打个激灵,头脑乍然清醒,连忙出列跪倒在地,双掌贴着地毯,额头压着指尖,提起一口丹田气:“臣苏晏叩见吾皇万岁。”
“平身吧。”
“谢陛下。”
景隆帝居高临下,只见苏晏身形挺拔、姿态优雅,低眉敛目而立,颇有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风,心下便先有了几分喜欢,道:“抬起头来。”
苏晏听到皇帝叫他抬头,便毫不客气地仰起脸,好奇地端详起龙椅上的天子。
一看之下,才知道古代的皇帝画像,个个看起来细目苒须、阔面重颐,好像很有威仪的样子,原来大多是画师的艺术加工。只不过他们那审美水平,依现代人的眼光实在是不敢恭维。
就比方说面前这位景隆皇帝,年约三十六七,五官清俊端华,神色恬淡平和,只在目中偶尔掠过一线精光时,才隐现出不怒自威的凌然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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