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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谭青于永熙二年二月十日中午出现在济世堂门口,我又没认出来。
早上我看诊,卫彦杵济世堂门口。沈曜押运济世堂的药材来:“陛下给济世堂的最后一批药材。”张正道招呼伙计下药材时,他身负武功,不畏寒冷,已换成轻飘飘的红衫。他抱着龙泉站在我看诊桌旁说:“卫彦的撒花大袄好,今年我的还没有制好吗”我奇怪地说:“没有制你的。你穿得这么好,不需要再穿寻常袄子了。”沈曜冷冷说:“你说得对,我本也不想要你的破衣裳。”张正道说:“药材下完了。”沈曜跟驴车一同回去。我跟张正道说:“疫症治得差不多了,张正道,我想回长安了。”
张正道小步跑过来留我:“李大夫,你再多呆两月,济世堂六名大夫都还想跟你学一学。诊金我不克扣你的。”二十岁的他叠声说,“求你了,求你了。”
我只得说:“好吧。”
近中午,有挑双担,挽着裤腿的小贩经过门口叫卖:“当季杏花饭喽,二十文一碗。”卫彦盯着小贩,我喊住:“诶,你的杏花饭鲜吗?”小贩说:“刚摘的杏花,你说不鲜?大米、小米和杏花在锅里熬制了半个时辰呢,加的好白糖。”我说:“那来两碗吧,张正道,你要吗?”我这一招呼,济世堂当值的五名大夫和张正道还有三个伙计,纷纷说:“我也吃,我也吃。”共要了十一碗。小贩说:“还好我有二十个碗。”便揭开布,舀了十一碗杏花饭,一一递给众人。
杏花饭入口软糯,小贩放下挑担笑着问:“杏花饭好吃吗?”我吞下口中的,说:“香甜的。”小贩说:“李大夫又不认识我了。”卫彦停住吃,叫了一声:“谭青。”张正道说:“诶,卫侠士,你认识这贩子?”卫彦说:“朋友。”谭青又笑:“慢慢吃不着急,二百二十文别忘了。”
张正道掏出二百二十文数给他,其他人说:“谢谢东家。”我说:“谢谢你。”张正道说:“李大夫肯多留两月,我情愿天天请你吃杏花饭。”谭青挑起担说:“我可不会天天来。卫彦走吧,跟我去利州分坛。离济世堂五里,李大夫来吗?”我说:“那我告半日假,跟你们去。”张正道准许了:“李大夫入济世堂以来,连日看诊从未歇息,该出去转转了。”
我、卫彦跟挑担谭青出济世堂,半道谭青说:“我把担子和钱还给人家。”挑担闪走,空手回来。往南走半个时辰,到了利州城东南的天一教分坛。
天一教分坛原来是幢二层小楼,前后两侧江流汇集到东边为一条,前后两侧江流上有桥。楼周遭苹叶软,杏花明,东边江上画船轻。这春日半雨半晴,春水无风无浪,有双浴鸳鸯出绿汀,画船棹着歌声。
“去年十二月,利州四神庙的祷祝报喽啰卫彦为我教除了六阎罗。”谭青推门进一楼,堂屋大桌六凳,桌上燃小火炉、银针和殷红染料。“都坐吧。我正陪着教主石向天,接到就自告奋勇来利州了。”
我问:“你从乌斯藏上下来这样快吗?”
“卫彦,你的印记在哪儿的?”谭青说,“没,我是从北边哈萨克人的草原过来的。去年九月酒神上报前尘有线索了,石向天就带我一起去塞外找。”
卫彦脱掉袄子,褪下撒花绫裤,指着那两瓣花说:“在丹田。”
我问:“找到前尘了吗?”谭青拿起一根银针在火上烤:“没找到。下乌斯藏要绕道嘛,十一月刚到哈萨克草原,我就接到除掉六阎罗的消息了。教主都说老这么绕道受不了,教中非得收掉西南十二寨不可。”
卫彦问:“一个人,到利州?”
“不止的。除我之外,教中有三个大人物都在利州附近。”谭青拿银针慢慢蘸染料,“教主在海上龙王的岛上做客。在塞外时教主接到海上龙王的明珠帖,应邀出海了,我在旁边替你你报除去六阎罗这个大功,他就允你做六阎罗了。你忍着点,还是要李大夫给你纹?”
我摇头:“我虽然会使针,但天一教这个花却纹不来。”谭青将针刺入卫彦丹田皮肉。卫彦问:“另两人?”
谭青边纹边说:“有一个是你们老相识,财神卫瑾啊。他耐心好,到南方七州挨着查账,刚查到利州。”有四名黑衣大汉端条凳进来,对谭青齐齐说:“色神。”谭青说:“赶紧上去,别客套了。”四名黑衣大汉上二楼。
“卫八成婚那会儿就说要来查账的,免得底下主事欺他。”我说,“如果他在利州分坛,倒可以拜访。”
谭青嗤笑:“他那种贵公子住不惯我们简陋分坛的,他住他们利州主事的别院,奢华极了。再说利州分坛马上一个人都不能住了。”
卫彦额上冒汗,我给他拭掉,那四名黑衣大汉搬床、柜子下来出门。我问:“怎么不住人?”
谭青接着纹:“因为赌神唐柏来了。他要开赌,然而斜对面一大片地方都被人买下来了。只得把分坛二楼改建成天一赌坊。”那四名大汉果然抬着大赌桌上了二楼,木梯子被压得吱呀作响。
卫彦问:“去苗域?”
“噢上次我和他去苗域啊。不怕你们笑话,我过不去幻象,到镜湖止步了。唐柏在生死门前止步。”谭青纹好了第五瓣花,“不过我就说他聪明,出来他画了苗域地图,囤积居奇啊。”他眨眨眼,“李大夫,你看六阎罗的花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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