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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观察着,皇帝听完这些话,脸上却没显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皇帝虽不急着表态,有人却是看不过去了。
就在温梓童悄然窥觑皇帝神色时,蓦然听到一声嗤笑,她目光便遁着那声音往一侧移去。
前两日他见李玄愆时,觉得他与上辈子诀别时大不相同。虽则眉眼唇峰无一不肖似,却远没有历经人世浮华后历练出的冷绝。
而此时的李玄愆,目光中裹挟阴鸷,居高临下看着温正德。倒是同他上辈子携剑上朝睥睨堂上众人时颇为相似。
只是温梓童有些不解,李玄愆为何会对她父亲意见这么大?以至于皇帝在场,他的厌恶之情仍溢于言表。
她的目光从最初的好奇,不知不觉就转为了深望。那双星目含威的狭长黑眸,她看着看着,就仿佛回到了上辈子……
温正德也颤颤的抬起眼皮窥了眼四皇子,却被那肃杀阴沉之气震得立时一凛,便即又将头深埋了下去。只暗暗心惊,四皇子才及弱冠,怎的周身威压较圣上都不输?
对于儿子适才的冷嗤,皇帝也并未随意略过,侧过头认真看着他,示意直言。
李玄愆便不咸不淡的笑着问温正德:“敢问温侯,受山丹所害之人是温侯,还是令千金?”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四皇子特意问出,在场几人俱是意外,不过旋即也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纵是明知故问,温正德也不得不答,是以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小女。”
李玄愆再问:“那不知令千金芳龄几何啊?”
“回四殿下,小女今岁十之有五。”
“哦,也及笄了。”李玄愆随意的点点头,目光却悄然瞥向温梓童。然而令他略为意外的是,想不到此刻的温梓童竟也明目张胆的望着他,且目光深沉。
似是……脉脉带情?
被他这一看,温梓童登时回过神儿来,迅从上辈子的追忆中抽离出来。局促的咽了咽,丰润的红唇抿成一条细线。
顷刻之间,李玄愆竟也望着那双潋滟明眸穿梭时光,重回前世。他提剑闯入东宫,看到的是凤榻上气若游丝的她。那时她终于不再避他,似头受伤的幼鹿,双目湿润的望着他,无声求助……
可李玄愆眨了一下眼,方知已是烂柯换世。
他于心中暗暗叹息,目中闪过一瞬的失落之后,便是无尽欣慰。
虽已没了此前种种回忆,她目中的他完全只是陌生,可她好端端的在他眼前,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再说上辈子他于她而言,本也没有多少意义。他纵痴情相付,她又能知几何?
心海两世转换,却也不过须臾。待李玄愆摒除繁杂思绪,重将目光移到温正德身上时,便更加的怒其不争。
他缓步走下玉台,负手绕着温正德和连平二人兜圈踱步,目光却不再看着二人,只随意的落在前方,好似夫子教诲一般:“男子及冠,女子及笄,皆是成人之礼。何谓成人?”
这一问稍顿,温正德正待回答,李玄愆却自问自答的接着说道:“成人便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判断,以及自己的处事之道。受人所害者既是令千金,便应由她自己来决断。不管是追究亦或谅宥,都轮不到他人置喙,更轮不到他人代为大度。”
李玄愆所言义正辞约,颠扑不磨。可仅因着这些话是自他口中说出,温梓童就莫名泛起羞赧。只低垂着脸,生怕被人看出异样,泄了不可与外人道的心思。
可温正德听着这话就大为不爽了!什么叫有自己的意志,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处事之道?四皇子定是没读过《礼记》,身为女子理当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怎可自己去做决断?
饶是心下腹诽,平阳侯面上却也不敢显露半分,只点头如捣蒜,俯仰唯唯的连连应“是”。
自先前起,连尚书就积了一肚子火!如今四皇子的话又句句如利剑,明面上是申斥温正德这个当爹的不为女儿着想,暗里却是将矛头指向了他。摆明了不让温连两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连平终于忍不住,略过四皇子,直接跪在皇帝面前,禀道:“皇上,微臣惭愧,未能教导好小女,致命其因一时之气,做出对不利于他人的举动。臣日后定当悉心教导。还求皇上看在温侯明月入怀,豁达大度,以及小女的向过之心上,莫再深究。”说罢,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
这话看似是在赞美温正德,可又有内涵四皇子小肚鸡肠之嫌。李玄愆自是不能忍。
若说先前他不过随意气一气连平,这会儿便是动了真格,转身朝着父皇拱手躬身,禀明心意:“父皇,此事虽为温连两家争端,却是生在瞻月宫,且是于先皇后冥寿拜月礼之机!恕儿臣无法对此等玷污生母亡灵之事坐视不理,故而不论温家是否追究,儿臣都无法纵容!还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听闻此言,连平和温正德俱是一怔!
众所周知,先皇后是皇帝的软肋,心中永不逝的白月光。四皇子祭出先皇后,这的确是必杀之招。纵是连平早已心有准备,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之法,只能跪在圣前悚悚澄辨:“微臣惶恐,小女并无此意啊——”
四皇子却不满反诘:“既无此意,何故偏偏挑了别宫下手?且日子也碰得巧。”
“这……”连平正想解释平日里女儿也没机会见温家姑娘,唯有先皇后冥寿之日于别宫时才凑巧时机。可刚一启口,立时又觉得不妥,这话怎么想怎么有蓄意谋害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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