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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夜南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平和,仿佛只是念出了什么平常词句。
“一切就如掌门所预测,程妙彤为人处世张扬肆意,时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我能劝则劝,不能劝就尽力弥补,这些年来,倒也没出过什么大差错,只是七巧的名声难听些罢了。”
钟晚看了看案几上的烛台,凹陷处已有一层厚厚落灰,想来房屋主人极少点灯。他心想:“这可不对劲。宋夜南住在这儿,虽说没有多快活,但也算是心甘情愿。现在这副光景,倒像是他被软禁在此,对程妙彤心怀怨怼,才无心观察房内摆设,也没有心思在夜里点灯。必然是生了什么大事。”
他还没来得及问,沈沉抢先开口道:“前辈,恕我直言,盗走离字本,可不是什么小差错。”
宋夜南苦笑道:“我刚刚所说都是过去种种,如今……我倒宁愿她当年用毒虫杀了我,就像她当年……这样杀了空青一样。”
他话音刚落,只听外头“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宋夜南猛地起身:“谁?!”
钟晚透过屏风往外看,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匆匆绕到屏风外,只看到窗户一开一合,一个黑色人影一闪而过。
他与沈沉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我去吧。”
沈沉微微一颔,然而还不等钟晚追出门,竹楼外一阵嘈杂人声,逼得他只能暂时退回来。
竹楼外的人已到窗下,他们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宋夜南打开内室门:“委屈两位,在柜子里躲一躲。”
内室里只有一个雕花木柜,外头做得花里胡哨,打开来却格外狭窄。然而此时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长腿一跨,勉勉强强挤了进去。
宋夜南将柜门一关,恰巧门外人已经闯了进来,竟是喝得醉醺醺的程妙彤,身边还跟着五六个年轻俊俏的乾元。
那几个乾元咋咋呼呼,半扶半抱护着程妙彤进门,看到这栋竹楼外头破破烂烂,里面却奢华至此,都忍不住有些嫉妒。程妙彤醉眼朦胧,自然看不出这些,只顾着往人家脸上摸两把揩油,倒是钟晚透过柜门上半截的镂空雕花看了个真真切切,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不笑不打紧,一笑他才现,柜子太小,他与沈沉离得太近了,近到自己的呼吸可以吹起他的头。他连忙收起笑意,心虚地一抬头,正巧看见沈沉垂眼看着他。
钟晚突然想,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地与沈沉对视过。在沈沉十七岁以前他也曾好奇地打量过这位少庄主的一双盲目,边看边在心中惋惜天妒英才。那双他直勾勾盯着的眼睛茫然无神,眼睛的主人却总能在他凑近的那一刻精准地“啪”拍在他额头上将他推开,还带点青涩少年气的声音冷淡地叫他“钟晚”。
而沈沉十七岁以后,他们为数不多的靠近的时候,钟晚却让他闭上了眼。
“你,你,你,都……都走。”屋内程妙彤挣开身边乾元,摇摇摆摆地边后退边指着几人,撞得屋内桌椅、香炉、八宝架当啷乱晃。
那几个被她指中的乾元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看着程妙彤又要撞上屏风,有人在她肩上一握,将她虚虚揽入怀中。
宋夜南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低声道:“你们走吧。”
等屋子里的人走得干干净净,他放开程妙彤,任她趴倒在桌子上:“你来这里做什么。”
程妙彤不回答,只是醉意朦胧地看着他笑,双颊绯红,眼波流转。宋夜南偏头错开她的视线,叹了口气:“我不会再见你了,你好自为之。”
内室的门没有关,钟晚扒着柜门上的雕花看得起劲,听到宋夜南这句话,不由一哂:“他心软了。”
程妙彤枕在左臂上,半张白里透红的脸都埋进了衣袖里,有一种外人从未见过的天真幼态。她兀自痴痴笑着,用沈沉听到过的那种欢喜又虔诚的语调说:“可是,夜南师兄……今天……今天是十五啊。”
宋夜南背对着他们,实实在在地僵住了。而后钟晚看到程妙彤撑着桌子直起身,她的脸被宋夜南的身体遮住,两条红纱包裹的藕臂却缠在他颈后,越搂越紧。
任谁都能看出来,他们在接吻。
钟晚虽然自诩见过不少世面,但还是替宋夜南和自己尴尬不已,本着非礼勿视的念头,把视线往地上漫无目的地滚了几圈,算了算时间觉得亲得差不多了,才继续抬起头来。
等他一抬头,却早已追悔莫及。程妙彤还挂在宋夜南身上,不光如此,空气中唇舌交缠的水声愈明显,坤泽的信香早已缠缠绵绵地散开,拉扯着将出未出的几缕乾元信香,可谓活色生香。
钟晚浑身一激灵,猛地往后一退,却忘了自己是在狭小的柜子里,正正好好与身后的沈沉撞了个满怀。
乾元的呼吸陡然加重,他这才意识到一件分外糟糕的事情——八月十五离他雨露期还远,他根本没有服清心散,只是用寻常草药压了信香了事。
此时屋子里乾元坤泽信香乱缠一气,他脑子清醒得很,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反应。他后颈的甜香越来越浓,而鼻尖缭绕的乾元信香,也不再来自远隔数米的宋夜南,而是与他紧紧相贴的另一个乾元——一个更加年轻,更加英俊,也更加强势的男人。
钟晚觉得大事不妙,双手胡乱捂在后颈上,尽力往前挪开自己同乾元的距离:“你……你屏气。沈沉,你屏气,别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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