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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吧。”赖屠户无奈,只能放他离开。
越看沈拓心底便越是可惜,少年老成、行事稳健,这些年屡逢家变倒把周身的那点子莽撞戾气磨得光滑内敛,此等儿郎若得机遇……可惜啊,可惜,家中蠢妇,只把明珠当瓦砾。
赖屠户带着一肚子郁气去桃枝弄的外宅,他养的外室本就体贴小意,见他不高兴更是打叠起百般的柔肠来,烫了酒,娇滴滴地与他执壶,等把半壶黄汤灌下去,赖屠户面无耳赤地半瘫在椅子上,这才娇声问道。
“郎君今日是怎么了?气呼呼的。”
“别提了,黄脸婆娘尽坏事。”赖屠户趁着酒劲,将事都与外室说了。
外室掩着红嘴,微瞪着眼,吃惊道:“啊呀……好生可惜!奴家也曾远远见过沈都头一面,好俊的人物。不过,家中姐姐怕是另有打算,哪个做娘的不盼女儿嫁得如意郎君,郎君怕是误会姐姐了。”嘴上假惺惺劝着,心里乐开了花。
“她那榆木脑袋。”赖屠户冷笑。
赖娘子说要与何家结亲,他乍一听也着实心动,只是一深思,就知此事大难。何家如今的当家主母是续娶,何家大郎何斗金不是个好性之人,他的婚事何娘子未必作得了主。
若是赖娘子说婚事三四成把握,这事反倒有可为,她却一口咬定有八分,话说得越满事就越荒唐。自家婆娘是个蠢的,别人拿根棒槌给她她就当了真,蠢还不自知,旁人不来哄骗她,她反而凑上去要占便宜,等鸡飞蛋打就一通嚎哭。
唉,休又休不得……
赖屠户嗅着外室身上似有似无的熏香,迷迷糊糊地想:早知就……不,早知如此他还是会娶她的,没他老丈人教他一身杀猪的手艺,哪来的今日富贵。
沈拓切了些熟肉带回去,家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相依为命,连个老仆都没有,平素饭食都是应付了事,或在街上买些肉饼蒸糕,或是一顿煮了两顿的粥饭,晚间热热就又将就了过去。若他晚间当值不回家,沈计便独自去街上买碗汤饼、馄饨裹腹。
这几日因沈拓亲事,沈计自觉拖累了兄长,不免闷闷不乐,沈拓因此推了朋友交际,早早散衙归家。有兄长陪伴,沈计脸上虽有笑模样,私下还是郁愁不解,心思聪敏之人本就多思,沈计的脾气又有点孤拐,因辱生恨,暗地寻思他日定要报今时之仇。
沈拓哪里知道弟弟钻了牛角尖,只当他还在为赖家毁亲内疚,自他退了亲,身边诸人倒比他本人还要愤慨。
连桃溪县令季蔚琇都知晓了此事,出言安慰道:“不过一个卖猪肉家的小娘子,退便退了。”
程县尉往日就爱沈拓为人,时常唤他去充当一日半日的教头,听闻他退亲一事,倒生起结亲之意。他家中有个侍女,生得秀丽可爱,又有一手好针线,被他娘子认了干女儿,品貌脾性俱配得沈拓。
回家与他娘子一说,程娘子微一沉吟,却道:“此事不妥,沈都头乃是季县令亲手提拔之人,说是亲信也不为过。夫君人品方正,自没拉拢的心思,但难保别人不作他想。”
程县尉笑:“娘子怕是多虑了。”却把话头按过,不再提及。
沈拓的那些个兄弟知交,更是摩拳擦掌,只待沈拓点头,便纠结人手去找赖家的麻烦。铺兵都头还道:“大郎受了委屈,季明府也看在眼里,我们下手私密些,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知。”
沈拓哭笑不得,不许他们生事。成亲一事不过父命,他原本可有可无半点没放心上,赖家退亲,也不过生气赖家手段下作、言语不堪。
现在提的人多了,沈拓倒生出似乎是该娶妻成家的念头。家中冷灶寒衾,毫无烟火之气,四时八节更是冷冷清清。
一时又想起卢继说的何家小娘子,他不识她,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脾性,却无端觉得她应是佳妇。
这念头一起,顿生期盼之心。
第5章
沈拓没急,何秀才父女也没急,倒是卢继这个拉纤保媒的有点急,在家背着手跟拉磨驴似得打转,怎么何秀才那就没了消息呢?
卢娘子没好声气道:“嫁女择婿又不是小事,这才几天,你便急成这样。”
“我这也是为大郎操心。”卢继道,“他与我生死至交,我又痴长他多岁,他家中没什么人,最亲的亲戚也不过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姑祖母,我少不得要为他谋划一二。”
“你心疼大郎,怎么不心疼阿圆?”卢娘子偏心何栖,“阿圆就不可人怜?”
卢继一击掌:“所以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何郎君怕是想为阿圆找个读书之人。”卢娘子心中也觉沈拓与何栖二人合适。
“难、难。”卢继在心中盘算一番,放下心,“这人间万事,哪有心想便能所成的。”又与卢娘子道,“若阿圆与别家小娘子那般出嫁,自匹配得家世清白的读书人家。只那时,何公如何?老无所依啊。阿圆要是嫁得近,婆家慈爱,也不过十天半月归家来看老父一眼;要是嫁得远,一年半载都不得回转。娘子,咱们也要为何公打算啊。”
卢娘子微蹙着眉:“将心比心,为人父母宁可不要这份打算。”
卢继笑:“因这方方面面,我夜间思来想去,再没比与大郎结亲更四角俱全的。”
他夫妻二人正说着话,他们家才不过六岁在院中玩耍的小三郎领着在一个街上挎篮子卖荸荠果的名唤阿猫的进来道:“阿爹,这卖荸荠果的要找你。”卢小三边说边看篮子,馋得将手指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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