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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前就候著王智與錢元禾兩個人,這師徒倆雖是奴才,但都跟了他多年,算得上他最親近的人,跟他們說話無需避諱,比和心腹大臣或是皇后說話更為隨性。
皇帝遲疑再三,才說出口來:「王智,有件事我想與你念叨念叨,是件閒事。」
王智提了下精神:「爺請講,奴婢洗耳恭聽。」
「那天中元祭祖回來路上,我隨著琢錦管了一樁閒事……」他絕少與人閒聊,這還是時隔大半個月頭一回與人說起此事。敘說的同時也回味著當天的情形,有些異樣的溫故況味。
講述完了過往又細說了今日的始末,末了道:「王智你來替我參詳一下,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王智今年五十有三,雖也是十幾歲就進了宮,畢竟多吃了不少咸鹽,處世經驗不是錢元禾所能比,也較皇帝更為老練。聽了之後,他垂下眼帘略想了一下,問:「敢問爺,那姑娘於您對答之時,是不是一副面紅耳赤、嬌羞難耐的模樣?」
「正是。」皇帝眼神一閃,「你既猜得到,可見是明白的?」
王智手裡端正抱著拂塵,胸有成竹地笑了笑:「爺是當局者迷,其實這事兒顯而易見,那姑娘是對您動了心,鍾情於您了。」
第o21章一語中的
屋內一時靜下來。皇帝閉了口沒言語,面上也沒什麼波瀾,一旁的錢元禾卻目瞪口呆,兩人四隻眼睛都緊盯在王智臉上,就像等著他自覺說錯而改口。
王智卻仍笑著,像尊如來佛像,慈和端方,正經八百,一點也沒有信口說笑的意思。
靜了半晌,皇帝才問:「你真如此以為?」
王智滿面認真地回答:「一個姑娘家堅持要來您跟前侍奉,除了報恩之外,奴婢所能想到的原因僅有鍾情這一條了。既然她那麼面紅耳赤窘迫難言,顯見是鍾情於您的。」
皇帝尚且沒接話,錢元禾卻拍起大腿來:「哎呦師父,您這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可不是這樣怎麼的?我當時看得真真兒的……」
他們師徒再加上方奎,以及曾任王府侍衛統領的邱昱,都是跟著皇帝從京城到西安就藩的舊部,平日熟絡異常,曾無數次一同微服出門管閒事,原是極放得開的,皇帝御極之後這一年才處處屏氣凝神端著規矩,這會兒沒有外人在,又是說起這麼一個足夠醒神的話題,錢元禾自然大為興奮,立時又現了原形。
被皇帝一眼掃過來,他才一縮脖子,改為規矩語氣接著說:「那姑娘一個勁盯著咱們爺看,我還說這丫頭怎那麼大膽子,被爺親口數落了一句之後,她還是摸機會就看爺一眼,唯恐少看一眼就錯失機會似的。聽您這一說才明白,人那眼神兒,可不就是看上了咱們爺的勁兒麼?」
王智不滿徒弟的失態,橫了他一眼,面上卻露著一派「正是如此」的傲然自得,感嘆道:「要說這姑娘出身侯府千金,竟能為了情意甘願終身為婢,當真是令人佩服。」
原來她總那麼看他,是因為這個?皇帝面色未變,心裡將信將疑:「這就算是鍾情了?那寧妃、何才人她們,豈不是個個都算得上對朕一往情深?」
他可從不認為那幾個女人巴結討好他是出於什麼真情。除了這幾個御妾,當初他在關中就藩的時候也曾被女子示好,那都能稱得上什麼真情?真情二字哪能如此廉價。
王智大搖其頭:「那決不能混為一談,您想想,寧主子她們,可有哪個說得出這姑娘最後那番話?」
皇帝心頭微動。她先是哀求爭取,見他無動於衷,就傷了心,決然放棄。雖不能說會傷心放棄就是真情的佐證吧,可像寧妃她們那樣單純看在他的身份、陪著小心討他歡心的女人,確實不可能有膽量流露出半點將他推開的意思。
敢放棄,說明自尊自持,自尊自持的人就不會自貶身價只為巴結討好。這麼說也有理,不過……
「你又怎知,她不是摸准了我的性子,故意要那麼說,欲擒故縱呢?」皇帝平淡道。
王智笑得一派祥和:「爺是多慮了吧,天下哪能有那麼多的何才人呢?」
錢元禾本還興奮異常,一聽見「何才人」三個字,神情就僵住了。
在外人眼裡,那位何才人是替寧妃做了馬前卒,捋錯了虎鬚被他賜死,僅有近前的幾個人才知道,他是得悉了那女人私下與潭王互通消息,換言之,是潭王派來刺探他的細作。
潭王生來穎悟詭譎,尤其在籠絡女子方面手腕高明,指使幾個死心塌地迷戀他的女子來宮中充當耳目,是輕而易舉的事。皇帝一直沒有張揚此事,連對父母妹妹以及皇后,都未曾明說。
何才人邀寵不成反被賜死,這在外人眼裡又成了他是暴君的佐證,以至於那兩名小選侍自此噤若寒蟬,寧妃也只敢借探望皇后為名在他面前露個臉。他不怕被人視作孤僻可怕的怪人,甚至是有意以此舉杜絕寧妃她們來騷擾。
想不到何才人死了幾個月後,又出來個對他「鍾情」的女子。皇帝此時回想起來,下午綺雯依稀是有著向他傳情、盼他理解的意思,焉知她是不是第二個何才人呢。說不定她只是比那幾個御妾的邀寵手段高明了些而已。
王智道:「依照您所說的情形,那姑娘決定進宮時,尚沒有機會與三王爺暗通款曲吧?」
錢元禾眼中立刻又生出希望,忙不迭地點頭:「師父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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