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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2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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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她。吃掉她。沈曦照喉头情不自禁滚动,清音从后面拥住她,手臂勒着她的小腹。仿佛怕她跑掉,施加的力道不算轻。胃部明显感受到被挤压的感受,空虚感灼烧胃壁。似乎有东西在其中疯狂挣扎,掀起阵阵剧痛,想突破胃袋的束缚,从中逃出。沈曦照眉头紧锁,压住清音的手臂,痛苦弯腰。她感受到久违的饥饿感,喃喃问:“修士,不是早已经辟谷了吗?”手无意识按在胃上,一寸寸陷进肉里,沈曦照感觉不到痛,胃似乎成了黑洞、饕餮的血盆大口。要将手、将胃、连同身体,从内到外,一并吞噬进去。清音没纠缠,贴心地给她让出空间。完全理解她现在的感受,好整以暇瞧着她,“不是身体饿,是灵魂感受到饥饿。”饥饿感如狂潮涌来,吞没了沈曦照的理智。耳膜嗡嗡作响,她没在意清音说了什么,不自觉做出吞咽动作。目光游移,只遵循本能,出神地盯住了自己需要的食物。同门们因师姐的变化哗然,在排斥和敌意的驱使下,江思雨已经第一时间,被人群强行放逐,成了被驱赶的异类。沈曦照被清音钳制着,两人宛如隔岸观火的局外人,悠然游离在人墙之后,冷眼旁观事态发展。沈曦照和她隔了很远,可她的嗅觉前所未有地敏锐。隔了这段距离、无数重叠的人影,仍能清楚分辨出,并嗅到师姐身上缭绕的浅淡梨花香。为什么会饿?这不重要。是梨花酒的香味吗?似乎是。师姐带了梨花酒?或许。疾风骤雨般的饥饿感,不断侵蚀沈曦照的理智。胃壁犹如被过量的胃酸灼化了,过度饥饿带来的生理性痛苦,被未知的力量不断催化、放大,要让她成为其意志的俘虏和奴隶。沈曦照站不住,整个人软软倚在清音怀里。判断力被剧烈的痛苦摧毁,胸膛激烈起伏,她努力放慢呼吸,缓解由体内饥饿感,引起的尖锐疼痛。清音弯腰,贴近她,轻柔帮她擦去额角积蓄的汗珠。她对她说了什么?沈曦照听不清楚,也不甚在意。总归是嘲讽或怂恿,或是一时好心,对她好声好气的怜悯关怀。想也知道,这些内容,统统指向一个结果——梨花酒。梨花酒?沈曦照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从沉重的躯壳中挣脱出来,变得轻盈而自由。犹如人在遭受无法忍受的痛苦时,为了保护自己,产生的解离状态。她轻飘飘地浮在天边,像一片脱离枝头的羽毛,随风飘荡。饥饿感带来的痛苦远离她,灵魂得到了轻松自在。她看见自己的身体,虚弱地倚在清音怀里。脸苍白到接近透明,病恹恹的,手指无意识勾着清音小指。清音带着惬意笑意,俯首轻吻她眉心,大概很满意她对她的依赖。狗东西。不自觉地就骂了一句。沈曦照思绪重回自己身上,和自己自问自答。师姐就算带了梨花酒,也只能放在芥子囊里。那是另一个空间,我们看不到、也闻不到才对。香味汹涌猛烈,占据了沈曦照的全部意识。激起骨子里想要得到、占有的渴望。不是梨花酒,那是梨花糕吗?师姐提过很多次,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做过。梨花香囊?或许保存不了这么久。那香味是从哪里来的?你自己其实很清楚,不是吗?沈曦照愈发焦躁。想喝,想吃,好饿。小酌自然要有配菜,香甜可口,软嫩入味,伴着芳香酒液惬意下肚,填饱空空荡荡肠胃。吃掉她,就不会难受了。吃掉她,就能饱腹了。吃掉她。吃掉梨花酒,梨花糕,梨花香。一声声热切怂恿,吵得沈曦照头痛欲裂,已经分不清这是自己的声线,还是清音这混蛋,在自己耳旁喋喋不休念经。分不清这些是属于自己的意识,还是旁的什么存在,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输到沈曦照脑海中。她唯一明晰的事实是,这具身体,确实很需要江思雨。系统望着数值不断跳动的健康面板,担忧唤她:【崽,崽崽?你还好吗?】沈曦照目光涣散,视线一动不动,紧紧盯住江思雨。直到系统一把按响声音,一声尖锐的警报声,穿透层层屏障,强硬闯入她的世界。沈曦照浑身一颤,有种突然被人封闭的世界中,强行捞出的错觉。外界的嘈杂动乱骤然涌入脑海,她的五感重新恢复。“大师姐大师姐,我还愿意叫你一声大师姐,我们这么信任你,视你如师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在你心里我们是什么?瞧我们对你的依赖尊敬的态度,是不是心里快笑死我们了?”“是我们太傻!太愚蠢!太废物!从来没怀疑过你半分!”她看到江思雨茫然低头,手足无措地揪住自己的尾巴。她像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从自己身上长出的东西她当然不知道。尾巴似乎有它自己的想法,高高翘起,亲昵贴近她的手指,撒娇似的,轻轻摇摆,透出些许顽皮。它无忧无虑,活泼欢快地缠绕在她手腕上。完全不懂主人崩溃的心境,一味地向她骄傲展示自己的存在。江思雨在颤抖,剑抖得拿不住,她紧紧抿唇,唇被自己咬破,尝到苦涩的血腥味。她不敢面对师妹们愤怒到喷火的眼神,好像被自己是魔族的事实击溃了,剑竖下来,勉强撑住身体。她脸上是让人心碎的空白。“我我是,魔族?”破碎的、几乎不成句子的语调,从喉咙里硬挤而出,她艰难喘息着,话仿佛是从肺里,连着血生生咳出,眼角闪烁泪光,浸透了茫然无措。江思雨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快要哭出来了。“我不是,我不是魔族。”她语无伦次,艰涩为自己辩解。江思雨怔怔望向自己的手,指尖在颤抖。她用力揪紧尾巴,好像要将其活生生扯掉,好向大家证明,自己不是该死、肮脏的魔族。周围的声音逐渐低下去,众目睽睽之下,江思雨的动作从粗暴到慢缓,到僵滞。她神色痛苦,大脑一片空白,僵硬拽着这根尾巴,终于确认它不是幻觉。这是实打实地,从自己身上,硬生生长出来的新东西。泪终于承受不住汹涌情绪,从眼眶猛烈涌了出来,打湿蓬松毛发,在其上留下斑驳泪痕。周围死寂无声。只剩她隐忍的抽泣。师祖冷漠道:“江思雨,没什么好说的,先跟我回去。”回去?回哪里?凌青剑宗?还回得去吗?以什么身份回去?江思雨失魂落魄站着,周围一片空白,同门早已远离,空到仿佛连空气都被抽空,让她窒息。她没回话,师祖失了耐心,对她最后一点怜悯之情,也被她的魔族身份湮灭。“少负隅顽抗,小心我出手无情!”江思雨深深吸气,塌下去的腰重新挺了起来,她失魂落魄地抬起长剑。师祖皱眉,想开口,话到嘴边,又觉得无话可说。师弟妹则猛然后退,哗然一片。但那剑没有对她们挥下,同门的不信任和防备,没让江思雨的表情产生任何变化。她捞起自己的尾巴,沈曦照瞬间明白她要做什么:“师姐!”她刚上前一步,被清音按住,手臂环住她的腰肢,将她捞了回来,语气冷淡。“拦不住的,不亲自试试,怎么可能愿意相信这种事实?”沈曦照微微蹙眉,侧首瞥了她一眼,清音神色冷然,眸光寂寥。这话不像简单的冷嘲热讽,仿佛顺带被江思雨的遭遇,激起自己的某些无法逃避的负面情绪。“会很痛。”沈曦照低声道。这样无济于事,改变不了现实。伤害自己,除了让自己更痛苦外,其实起不到半点作用。清音扯了扯唇,视线从江思雨身上收回,手拂过她的发,轻轻道:“这才只是个开始呢。”江思雨自然听到了这声呼唤,眸光颤动,却强逼着自己不要回头。她没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感受到更深重的难堪,尤其是在师妹面前。她只想逃,只想回避,只想藏起来,让师妹不要看她。尾巴在手中跃动,对她的亲昵之情溢于言表,江思雨眼眶赤红,毫不犹豫一剑斩下——尾巴被鲜血染红,洁白的毛发红艳艳,黏附在一起。浓烈血腥味,刺得江思雨生理反射性想干呕。她强行压抑下这股汹涌的感觉,用力蹭了几下尾巴。尾巴失去生命力,软趴趴垂下去,像一条还在本能颤动、时不时抽搐蹦跶一下的死蛇。江思雨痛得抽搐,额上都是汗珠。手上用力,将被血彻底染红的一条猩红“血蛇”,重重掷甩出去。仿佛丢弃一件厌恶至深的垃圾。满怀憎恶。她深深吸气,眼中溢出更多泪水,痛苦呻吟挤在喉间,犹如海水般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倒灌进心中。不知道是身体上,痛到让她站不住的疼痛更严重,还是心里快要将她溺毙的情绪更可怖。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梦魇根据她的恐怖,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场噩梦。她逃不出去吗?其实之前并没有从噩梦中醒来。和师妹一起进入梦境的记忆,也是假的吗?但不管梦再如何可怕,也只是一场噩梦。她只要找到最关键的点,就能像之前的梦境一样。打破它,逃脱它。蛇身扔掉了,那截斩不断的根,在她掌中垂死挣扎,惊醒了她的意识。江思雨僵硬低头,看到像被斩成两截的蛇,头断掉,身体还能暂时动弹江思雨满手是血,大脑混乱。沉浸在自我厌弃里,把所有事情,在脑海里求知若渴地反复翻阅,试图觉察出一点异常,迫切验证自己的想法。这只是一场噩梦对吗?她只是太没用,没觉察到梦魇的恐怖,还没从它制造的幻境里出来,对吗?江思雨快将自己逼疯了。血止不住,不断往外涌。洇湿了她月白的弟子袍,玷污了洁白的凌青剑宗徽印。肮脏的血似乎渗进她的皮肉,渗进血脉,渗进骨骼,江思雨怎么都蹭不掉。江思雨肠胃翻涌,胃好像被蛇一口咬住,拼命撕扯起来。她确信它是在报复她。蛇有毒吗?按理说应该有毒的。她感受到的痛苦,有几分是由毒性引起的?她想干呕,又强行忍住。去擦手上沾上的鲜血和毛发,力道从轻到重,很快近乎疯狂。她使劲儿蹭着鲜血,神经质般用力。手上的皮肉很快泛红,被擦破,火燎燎痛,她没停下,更用力更专注地伤害自己。到最后,她甚至拿起长剑,想硬生生削去所有沾血的皮肉。似乎这样就能将污浊的血脉,彻底剥离出自己的身体。可剑上同样满目猩红,她似乎被刺眼的红灼伤,呆呆望着长剑。半晌,泪终于滚了下来。江思雨浑身脱力,摇摇欲坠。“原来”她喃喃,努力挤出一抹像哭的笑,“原来”她茫然抬头,求救般扫过周围人。整个人犹如完全失去方向,迷失在大海深处,迫切需要一座灯塔,来为她指点方向。她想开口,说些什么。辩解也好,求情也罢。倾诉自己的茫然恐惧也好,她对此根本毫不知情。说话,说什么都好,只要开口,打破这让她快要窒息而死的沉寂氛围。说出来啊,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内心的声音在拼命呐喊。她什么都不知情。这明明是实话!周围无人说话。同门们沉默伫立,被她这疯狂偏激的行为镇住,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比起痛惜,更多的是防备、恐惧、无法理解。好像一瞬间,江思雨被人类这个群体,整体心照不宣地排挤出去。她成了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物种。一个肮脏的东西。江思雨嘴唇蠕动,声带仿佛上了锁,一个字节也发不出来。她只对上一众恐惧、厌恶、愤怒的视线。为自己被欺骗感到震怒。“大师姐,你既然是魔族,为什么要混进我们凌青剑宗?”“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想杀了我们,想为魔族打开通道,还是有别的什么觊觎?”快语连珠的质问毫不间断。江思雨嘴唇蠕动。孑然而立。一句苍白的辩解也说不出口。系统:【虽然很可怜,也可以想象,如果她被凌青剑宗的人拿下,要遭受的折磨拷问会更痛苦但崽,清音说得没错,我们确实不能放她离开。】【她到底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一旦放她离开,这个世界这么大,她随便一躲,如鱼入海,寻不到踪迹。她是安全了,但关于她的任务,我们以后可就难做了。】是选择让江思雨留下,继续承受她的痛苦,承受她宿命的苦果。还是强行掺和其中,自以为是地插手她的命运,将她带上另一条结局未知的道路?同时,给自己增添更多麻烦。沈曦照望向江思雨哀切的神色。大师姐像一头被逼上绝路的兽,奄奄一息,于最深沉的绝望痛苦下,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泣血哀鸣。选择什么?沈曦照做什么选择都可以。只要她无愧于心。命盘似乎与东塔大阵有一定联系,它能引动阵法的反应。但东塔核心是什么模样?里面有什么?和命盘产生共鸣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沈曦照遥遥瞧了眼东塔核心,大阵宛若一头沉睡的巨兽,沉默地伫立在黑暗的深渊中。巍峨、冰冷。虚无缥缈的白光温顺下来,驯服地跟随阵纹引导,一圈圈环绕,汇聚到阵法核心去。整座大阵、或是整座东塔,不再是冷冰冰的建筑,像是一个充满玄妙力量的庞大活物。从她们踏进这片空间时起,她们就行走在这个巨兽口中,每一步都踏在巨兽湿润的舌苔上。猎物主动送进嘴里,感受着四周压抑的黑暗,承受难以名状的压迫感。再沿着它蠕动的肠胃,一路蜿蜒向下。她们在这个巨兽的体内穿行,像在探索一个未知迷宫。四周的阵纹,如同巨兽的血管和神经,输送着它的力量和意志。浮动的黑暗是它力量的具象化,而那些温顺的白光,就像是巨兽体内的荧光菌丝,为这个黑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微弱光明。空间内,始终回荡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颤动,犹如巨兽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让整个空间为之震动。那命盘呢,命盘是什么?放在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你说东塔”沈曦照深深吸气。“毁不掉。”清音瞬间洞悉她的想法,她按住她的肩膀,扯唇微笑,不知是失望抑或失落。她不再怂恿,也不阻拦,冷眼旁观。笑看不出情绪,只余自嘲:“想好了?”沈曦照颔首,毫不犹豫敲响命盘。顷刻之间,更猛烈、更狂乱的一场海啸,来得猝不及防。人墙和定海神针稍微松懈。沈曦照趁乱上前,挤到江思雨身边。她的脸白得毫无血色,命盘、蛊虫对沈曦照的负面影响,皆未散去,接连的折磨让她筋疲力尽。可那双漂亮的眼眸,在混乱沉浮的星海下熠熠生辉,犹如一轮璀璨、充满希望的日轮。江思雨眸光涣散,慢慢抬眼。她来不及躲避,无处躲避。在阳光下自惭形秽。“师姐,给你。”沈曦照将她的剑捡起,放到她满是血迹的手中。她按住她的手,不顾上面刺鼻的猩红,干燥掌心毫不避讳地包裹住她的手背。江思雨本能退缩,不知道飞哪里的心神,终于被温暖的体温强拉回来。手下意识缩回袖里,她垂着眼,死死抿唇,一言不发。小心翼翼按住她的手,要从她手里退出来。不敢让这脏污,蹭到她身上哪怕一点。江思雨嗓音喑哑,“别碰我。”顿了顿,她勉强笑了下,依然没看她,望着自己被血染红的手,哑声说:“脏。”“不脏,师姐不准这样说自己。”沈曦照拉住她,扯住她的袖子,难得强硬,不容她躲避。她重新覆盖住她的手背,将剑柄放进她手中。动作从容细致,像是在教第一次提起剑的小剑修,如何握好自己的剑。江思雨怔然望着她。她看她的眼神满怀依赖,一切和从前没有半点不同。在地动山摇的变故里,轻轻推她一把,冲她浅笑,语调轻柔亲昵。她还肯唤她师姐,她说,“师姐,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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