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黛在一个床上午休为什么让人只觉缠绵而不涉遐想(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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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什么人就会有什么事,无法想象作者怎样控制住自己的笔,每个人物都在屋顶之下,只有实实在在的物质,一点也不越界,人物的一举一动都符合“规则”。
相比之下,《红楼梦》的视角是从天空俯视,繁华鼎盛如过眼云烟,每个行走在人群里的人都有然物外的精神活动。怡红院的小红倾慕贾芸,油滑的周瑞家的要在打抽丰的刘姥姥面前显示下体面,多姑娘的老公“醉混虫”只知喝酒也是对“家有贤妻”难堪现实的逃避。《红楼梦》里最不具神性的人物是袭人,她的见识、逻辑都非常实际,听到宝玉向黛玉表白,就认为将来一定有“不才之事”。她不懂啥是知己之情,要是听了伯牙钟子期的故事,大约要理解为两个人也做了“那些事”了。
《红楼梦》开场就挑明了宝玉“最喜在内帏厮混”,王夫人赶走晴雯,贾母解释宝玉爱亲近女孩的原因这样说:“我为此也担心,每每的冷眼查看他。只和丫头们闹,必是人大心大,知道男女的事了,所以爱亲近他们。既细细查试,究竟不是为此。”这评价是对宝玉的定性,他的“厮混”,只是爱女孩们璞玉般的未经世事污染的真纯,怜香惜玉,只是欣赏。他跟黛玉的相知相恋,如果能朝夕相守,自然是圆满结局,不能婚娶,黛玉在他心中也独一无二,除却巫山不是云,不会像后四十回说的那样“略移”一点给宝姐姐。
《飘》里白瑞德对郝思嘉说,他明白了只有跟她结婚才能跟她在一起。婚姻对于真爱来说只是在一起的手段,就像吃饭是为了活着,跟活着是为了吃饭的境界完全不同。爱情不能也不必剔除欲望的成分,但仅有欲望绝对不能算是爱情。因为有更“高级”的追求,所以宝玉黛玉午休时躺在一个床上,读来温馨清丽,只见缠绵悱恻,想不到男女大防之类的事。
那时刚过完年,袭人自导自演了一番规劝宝玉的大戏后感了风寒病倒了,宝玉安排好她过来看黛玉。黛玉才吃了午饭要午睡,宝玉怕她睡出毛病来,一心想让她混过困去,不肯离开,说也要歪着。黛玉道:“你就歪着。”宝玉道:“没有枕头,咱们在一个枕头上。”黛玉道:“放屁!外面不是枕头?拿一个来枕着。”宝玉出至外间,看了一看,回来笑道:“那个我不要,也不知是那个脏婆子的。”黛玉听了,睁开眼,起身笑道:“真真你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请枕这一个。”说着,将自己枕的推与宝玉,又起身将自己的再拿了一个来,自己枕了,二人对面躺下。
躺下之后,黛玉就看见了宝玉脸上蹭的胭脂膏子,帮他擦的时候宝玉闻到了她袖中散的香气,两人“冷香”“暖香”言来语去闹了一阵,结果是宝玉拉了黛玉的袖子“笼在面上,闻个不住”。这典型是宝玉的做法。贾琏和鲍二家的被凤姐抓住,平儿无故受了委屈,宝玉让她到怡红院,替她熨衣服、洗手绢,指点她擦粉簪花,只可怜平儿命苦,毫无私心杂念。闻香也是如此。警幻仙姑说他是“天下第一淫人”,准确地表达应该是“天下第一情人”,情和欲的高下在他这里界限分明。
黛玉只想休息,宝玉怕她睡着,于是又诹出个小耗子偷香芋的故事来,真是一本正经地满嘴胡说八道。等他抖出包袱,那小耗子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被黛玉翻身起来按住拧的连连央告,他的目的也达到了,黛玉彻底清醒了。
宝黛在一个床上午休而不使人涉遐想,只因《红楼梦》的主旨是谈情,是灵魂交流,跟袭人同宝玉的好法有天壤之别。
尽管对灵魂有无、灵魂伴侣是否存在一直争论不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即使最不相信有灵魂伴侣的人内心也渴望有个灵魂伴侣,真有个灵魂伴侣摆在眼前谁也不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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