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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本想趁这时间悄声退走,绥帝却背后长眼了般,“做何事去?”
“汪呜——”南音未答,喧喧先激动地叫起来,把之前在绥帝手中不敢表现出的愤怒尽数托在了这几声有力的叫喊中,所谓狗仗人势便是如此。
“喧喧饿了,我去喂它。”南音面不改色道。
她以为会得到阻拦,但绥帝竟甚么都没表示,嗯一声随她去了。
薄光顺着门窗透进屋内,香炉的烟随清风逸散,飘至每个角落,无声地沁人心脾。
一时之间,室内只剩翻阅奏折的沙沙声。
绥帝的心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流露的意图已有些吓着南音了,她是个聪明的孩子,敏锐如鹰,对危险的直觉总是很准。如果不是二人曾有师生的情分,也许她早就要避之唯恐不及地逃开。
作为天底下权势至高无上的皇帝,他大可逼得更紧些,让她避无可避,甚至剥夺她拒绝的权利。可每每低眸时,凝望她飞快扇动的眼睫,他都会油然生出一种保护欲和怜爱,不忍让她为难,想维持从前相处时温情脉脉的状态。
她还那么小,纤弱的双肩尚且承载不了任何重担。他想把她护在羽翼下不受外界风雨侵扰,自然也不该让她先承受了自己的压力。
能够知道她在近处,于他而言,其实暂且就足够了。
熊熊燃烧的暗欲被绥帝压回心底最深处,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政务上。
从恢复早朝,贬谪卢家长子后,雪花般的奏折便日日飞至御案。七成为卢家子求情,委婉道他罚得太重,三成窥见他整治世家的决心,悄然献上更多的证据。
这三成的力量略显微薄,大都出自寒门,或是从平民百姓中提拔起的官员,或与世家有私仇,或想借此大展抱负。这三成的折子,每道都被绥帝认真用朱批回复,有时回的话儿比折子上的字还多。
在这其中,他看到了大理寺卿刘青的折子,代卫氏上书,请求让卫家孤儿寡母搬离长安。
荣极一时的卫氏随着寿王被配澜州,早就门可罗雀,兵权被收,官职被贬,主家的最后一个成年男子也在得知妹妹被严家庶子奸杀的消息后咳血而亡,如今只剩下四十余岁的卫夫人,和年仅十岁的小儿子。
因绥帝对寿王的不喜,卫氏三年间在长安备受欺凌,却也不敢离开长安。刘青亲审两家的案子,大约生出恻隐之心,让他这个大理寺卿竟愿为其做保,上折请求让他们离开。
绥帝提微顿,尖的一点红晕透纸背,最终还是留下一个“驳”字。
大理寺为九寺之一,掌刑案审理,常与刑部、御史台联合办案。如今刑部、御史台中皆有他登基后一手提拔上去的官员,唯独大理寺,因对刘青中正无私的信赖,绥帝没有换过里面的人。
如今,大理寺或也要动一动。
只能等春闱之后了。
他搁下朱,奉茶内侍上前添茶,视线不敢偏倚,口中道:“陛下,江太医到了。”
江盛在立下的期限内飞赶回,他已从师父那儿习得金篦术精髓,此刻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守门的宫人见了他恭敬掀帘,并道:“江太医,陛下也在。”
他愣了下,很快恢复如初,入门俯行礼,先唤陛下,再道慕娘子。
衣袍上翻飞的金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绥帝令他少行虚礼,江盛便依言直起身,略显拘谨地上前。
他到底年轻,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在绥帝面前谈笑自如的本事。
江盛见南音双目已经恢复从前可视物却模糊不清的模样,详细解释对二人道:“金篦术便是以金针将白翳拨开,助双目复明。这一步,只要臣操针得当,便很轻松。难的是将白翳取出眼外,这需要用刀在眼角开一小口,再将白翳取出,期间可能会有巨痛,麻沸散也止不住,若是娘子挣扎,不小心划破眼内,后果只会更严重。”
南音听见身侧的轻嘶声,同样被江盛的话说得悚然,强自镇定下来,“无事,最差也不过是我几年后的结果,到时还请江太医把我双手缚住。”
绥帝直接道:“第二种方法呢?”
江盛摸摸鼻子,有不同的方法,他必会先把最差的那个先道出,这算是行医的小小习惯,竟被陛下一眼看出。
“第二种方法时日会久些,用金针将白翳拨开后,每日继续用它一点一点将白翳挑出眼外,这样也会有疼痛,且白翳一日没挑完,痛楚就会持续。不过此法风险小很多,臣也可配药给慕娘子内服止痛。”
比起开刀,用金针一点一点挑,无疑更符合如今的医治之道,听起来不会令人胆战心惊。
南音问:“大约会用多久?”
“最多十日。”
已经算非常快了,南音的内心倾向于用第二种方法,再看绥帝,他亦如此,“就用此法,需要多少人配合,直接去太医院调。”
君威难测,入太医院后,江盛常听同僚暗地议论这四字。太医院院正,即破格招入他的柳太医每月都会给绥帝请平安脉,明明龙体康健,他依旧会开药方,请绥帝每五日喝一次。
江盛不擅调养,偶然瞥见过那道药方,感觉像清火之用,好奇询问院正,院正教他,“百官道陛下喜怒难测,但人非泥胎木塑,都有七情六欲,若不泄,便会附着在内脏脾腑之上。陛下常年抑制,容易内生暗火,故要为其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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