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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她在妈妈外出学习归来后提了,任颂红坚决指天画地誓孩子瞎说,她则被妈妈私下里再三逼问,“你再想想,那女的长什么样?”
俞任真希望自己没撞上那件事,也后悔自己和母亲说了,那个家变得阴森可怖似乎是自己的错。所以她绝口不再提爸爸和那个女人的事。
柿子红了时,俞任已经转学到俞庄小学三个月。老支书起初担心孙女回乡下后不适应,每天几趟接送都要亲力亲为。后来现俞任如鱼得水,很快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成一片,每天在学校里也挺开朗,就逐渐放下心。但学校老师的告状却越来越多。
俞任在课堂上纠正英语老师的音,说老师音错误,“”音不是“大不留”,“V”的音下唇有震动感觉而不是“喂”。初中文凭、民办教师改制过来的英语老师当即沉脸,说“老师怎么教你就怎么学!”俞任梗脖子再三争辩,“老师就是念错了!”还站起来对全班鼓噪,“你们来,跟着我念正确的——‘’,‘v’。”
俞任在班上威望甚高,说一不二,一群孩子睁着懵懂的眼睛,被小老师带着念,“‘’——‘v’——”
而暴脾气的英语老师管你老爷子是村支书还是老爹是县太爷,哪里能容忍自己一亩二分地被个孩子如此糟蹋,她左右开弓赏了俞任两巴掌,俞任哭着收拾了书包就往家里跑,瘫在院子石榴树下就是不愿意再回学校。
老派的村支书笃信一个理:老师的话就要听,和党的话必须听是一样的硬道理。打完孩子又后怕的英语老师也上家里向老支书赔不是,走前再委婉劝一句,“这孩子这性子……真怕以后吃亏。”
这句算是说到了俞文钊的心里:女儿俞晓敏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导致现在离婚被人取笑。孙女性子直不是坏事,但是嘴巴要是管不住那以后就会坏大事。“丫头家的,脾气不能养得太大,嘴巴不能不严,要不难收拾。”他自问以往对俞任太宠溺了,最终宠出了她这身坏脾气。
正当老爷子板着脸训斥俞任“老师怎么可能错?你在城里才学了两年,老师教了多少年”时,和俞家一路之隔的院子传来婴儿的哭声,俞文钊脸色刹时白了,他一拍腿转身,嘴里骂着,“这狗-日的俞开明,说流了还是生了!”
俞任一时不用回学校,耳根子也变得清净多了。她爬上二楼看着俞开明家的小院——村里生活得久,她知道这声声啼哭意味着什么。
果然不到半小时,在俞文钊的召唤下,村主任、妇联、民兵队长都带着人赶到,乡政府在俞庄的驻村干部也被人从牌桌上喊来,一行人路上就在骂骂咧咧,“狗-日的俞开明,今年的指标卡得这么好,狗-日的还非得在年底闹出个生的,今年评优奖都要泡汤。”
俞任左手拿着摸上来的梨子,边吃边趴在栏杆上看热闹。一般这种生肯定要罚款,但听爷爷说过,很多人为了躲生罚款会跑到外地,或者把家里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等人上门罚款——“你罚啊,这家里啥值钱的你都拿去抵,有本事把老子全家的命都拿去抵。”
俞开明家是无法出现这种叫嚣声的,因为他是天生聋哑,妻子胡木芝则是小儿麻痹症后遗症带有轻微残疾,也是个性子柔和、说话都怕大声的老实人。
可老实人偏偏不干老实事,生出老大和老二不说,有心气的聋哑人俞开明还非得追生儿子,第三胎是一个月前胡木芝在娘家生的,今天早上才偷偷带回,且又是个女儿。但俞开明已经和远房亲戚说定,这个孩子要还是女儿就送给他们养。
结果取孩子时,胆小老实的胡木芝舍不得了,她死死护着孩子在怀里不愿意撒手,俞开明和她争抢时,孩子被惊醒大哭了起来,随即招来了老支书他们。
村主任俞天奇给老支书递了烟后叉腰宣讲政策,“已经宽大到让你生两个了,怎么着?你以为党纪国法是开玩笑的?”俞开明听不明白,胡木芝则抱着孩子低头流泪。
一群村领导和驻村干部聚拢到一起重核对了情况,又和来取孩子的人商量了着什么。而俞开明家围聚的看热闹群众也越来越多。
“去去去,都回去都回去——”俞天奇比老支书小两个辈分,和俞任是同辈分的人,年纪却是俞任的四倍,在村里说话也挺有威信,他轰走外面的人后又和老支书耳语了一番,而那个乡驻村干部见此情形却借口去厕所溜开。
趴在栏杆上的俞任啃下一大口梨子,恰巧奶奶胡泽芬上楼收被子,她见孩子看热闹看得认真,慈爱地点点她脑袋,“彩彩,看什么呢?”
“奶奶,他们在商量把小婴儿给人带走,这样就不占爷爷村里的生名额了。”俞任正准备奔下楼,没想到后脑勺被奶奶更重地拍了下,“胡说八道什么?你小孩子不懂别瞎说!”
“我没瞎说,”俞任甩着手上的梨子汁水,“那两个取孩子的人不是我们村的,他们是拐卖人口!”俞任要冲下楼去救人,岂料被奶奶捂住了嘴拖离栏杆,“什么拐卖人口!那是送养,再说不这么干,你爷爷向上面交不了差!”她跺脚,手上更用力,“你爷爷说对了,你这张嘴啊,得管管了。”
第2章
俞文钊和其他村干部商量,派三个人堵在生户俞开明家里。本来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两口子将孩子送养拉倒,好巧不巧孕妇胡木芝不愿意,非得抱着孩子回自己家,这才闹出了俞庄的大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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