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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贵重,只有长安城这样公卿贵族多如牛毛的地方,才有这样盛大的焰火可以看。
苏燕长到十六岁,还是第一次看到烟花是什么样子。
任由街上冷风冻得她瑟瑟抖,也要找个位置好的地方,坚持看到了烟花放完,天空重归黑暗。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眼睛都有些酸了,腿也僵冷到走不动,在原地跺脚哈气,才渐渐缓过来。
街上虽冷,人却不少,于是她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从街头走到街尾,一个人去观赏这些绚丽夺目的花灯。
苏燕看得眼睛都有些累了,却像是要将这些深深刻进脑海似的,始终不肯停下来歇一歇。
她来之前听说,今日帝那么大仪仗出行,就是为了给未婚妻祝寿,林相国的嫡女,与帝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帝除了她再看不上旁人,连后宫都空置着。
苏燕兀自想着那些话,没有注意到脚下的不平坦,一不留神就朝下栽,结结实实摔在雪地上,额头撞得闷疼。
她捂着额头坐起来,眼眶微微热,喉头就像哽着什么东西,卡得她嗓子都在疼。苏燕眨了眨眼,滚烫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愣了一下,连忙将脸上的泪水抹干净,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继续走,然而没走两步她就又停下来抹去脸上湿意。
可这些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似的,任由她怎么抹去,很快又往下落。苏燕终于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冰凉的泪水从指缝中渗出,融入冷白的雪地,悄无声息。
满街的花灯映照,一片喜气欢腾的盛景,人影绰绰,唯有一人煞风景地在哭,也不是什么极为撕心裂肺的哭法,只是也伤心极了,听了未免觉得悲戚,路过的行人纷纷猜测她是被情郎辜负。
本来还有人想着上前询问,就见她踉跄着站起来,继续朝前走了。
长安这样远,苏燕走了很久才过来,走得脚底生了血泡,总算见到了她的心上人。
可惜只匆匆一眼,就再不敢多看,以后也再见不到了。
苏燕一直守到街上行人慢慢散了,看着各色花灯一盏盏熄灭,就如同心中有簇一直跃动的火苗,也跟着一点点黯淡了。
她还是有些难过,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喜欢人,可能有点傻,但是绝对没什么坏心,哪里知道她的真心,其实在那人眼里是痴心妄想,是可以随意践踏的。
对于车辇上的那位帝而言,她不过是草芥一般不起眼的人物,因此当初那些看似情真的誓言,也不过是遇难时为了让她不离不弃说的谎言。
何必如此,其实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她也绝不会弃他而去。
何必一定要骗她,竟让她傻子一样信以为真。让她与身边所有人说莫淮一定会回来,又自作多情地写了一封又一封永无回音的书信。
刺骨寒风就像钝刀子,刮过的时候疼得苏燕颤抖,她眼看着长街灯火熄灭,眼中的光亮也随之消失,她吸了口冷气,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花灯真好看啊……”
第13章
早春多细雨,天气阴冷潮湿,寒意就像蚂蚁似地攀在人身上,连骨头缝都觉得冷。
云塘镇的学生没几个真心好学的,碰上这样不好的天,纷纷找了借口不来上课。
简陋的学堂一时间安静了下去,周胥也不恼怒,总归他们付了报酬,学不学好都是各人造化,他省得。
不过他也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一到这个时候,母亲便开始咳嗽,去镇上拿药还要走过一趟泥泞的路。若是苏燕在就好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抬头看了眼灰扑扑的天。
距离苏燕去长安已经有一阵子了,不知她是否找到了那个男人,又何时才肯回来。当初见苏燕执拗,他也没有劝上几句,只因心中清楚,能住在崇安坊还被仇家追杀的,绝不会是什么一般人,哪里会娶一个乡野村妇,便是做妾传出去都是丑闻。士族与寒门之间的天壤之别,又岂是三言两语的誓约可以打破。
只是苏燕此去已有两月多,周胥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一个女子孤身去到陌生的长安,路上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磨难,虽然他知道苏燕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女儿家,却在她这么久未归后,也不得不感到忧心了。
药快煎好了,周胥将药罐子取下,忽闻院门前传来响动,起身看向那处。
烟雨蒙蒙中,一个鬓微湿,面色苍白的女子出现。她兴许是冷得厉害,唇瓣都在微微颤栗,望见他后却扬起了一个笑脸。
苏燕嗓子有些哑,声音柔柔的:“周先生,近日可还好?”
周胥一失神,手指被滚烫的药罐子烫到,迅缩了一下,对上苏燕的视线,那点疼痛似乎也跟着消失了。
“燕娘,你快进来吧。”
断断续续下了半月的雨,一直没有放晴,苏燕淌过泥水,裤脚裙边都脏兮兮的。她想踏进屋子,却又想起自己鞋上的泥巴,先去一边摘了几片番瓜叶子,混着雨水把泥巴给擦净,这才往屋里走。
周胥笑了笑,说道:“我家中同是泥地,哪儿那么多讲究?”
苏燕却垂下眼,说道:“不一样的。”
周胥给她倒了盏热水,边问她:“此去如何,人可见到了?”
他状似无意,心中却有几分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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