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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意地打量他,唐隋溫和了眉眼,喃喃說:「是啊,日子過起來真快,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兒已經這麼大了……」邊說邊頷,「真好。」
神域覺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緣故。不過這樣也好,他久病初愈,不要有煩心事糾纏上他,讓他好好養身體,自己就後顧無憂了。
轉眸再看,他很喜歡他煎茶時的鬆弛與閒適。他是方正齊楚的君子,茶湯三沸時,牽著袖子止沸育華,目光專注,動作優雅,可見年輕時受女郎歡迎,都是真的。
唐隋不緊不慢地,將鍑中的茶分成四杯,一杯給神域,一杯給自己,剩下兩杯放在上客氣相邀:「二郎和會君也來嘗一嘗吧。」仿佛故人都還在。
父子倆品茗漫談,伴著秋日的景色,煩惱好像也淡了。
神域見他精神好了很多,心裡盤算著,明日讓人往向宅去一趟,再請南弦或是向識諳來診個脈,開個鞏固的方子。
第二日照常上朝,雖然關於先馮翊王的案子還是爭論個不休,他也如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著,沒有加入那場混戰。
養父喜歡喝茶,家裡的靳門黃團飲到最後發澀,他好像不太喜歡。神域下值後特意繞到歸善寺旁的茶莊,買了正當時的顧渚紫筍和陽羨茶,帶回來給他嘗嘗。
可不知怎麼,進門後心總是懸著,問門房,今日老家主有沒有出來走動,門房說沒有,「一整天都不曾見過老家主。」
他沒有再耽擱,快步往後院去,老遠就看見幾個婢女在廊子上侍弄花草,便責問:「怎麼不在裡面伺候?」
他素來有威嚴,婢女對他很畏懼,行了禮退到一旁,惴惴道:「老家主說乏累得很,要睡一會兒,把我們都轟出來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他忙推門進去,裡間簾幔低垂著,透過光,隱約能看見床上躺著的人。
「阿翁。」他小心翼翼喚,「我買了茶回來,請阿翁共品。」
可惜床上的人並不應他。
滿室的空氣忽然像凍住了,他能聽見自己倉皇的心跳,一聲聲震耳欲聾。
「阿翁……」
他扔下茶盒,跌跌撞撞跑過去,到了床前才發現床上的人臉色鐵青,忙去抓他的手,那手已經僵了,涼了。
床邊的小几上,一盆君子蘭開得正熱烈,花盆邊平整放著一張畫押好的認罪文書,拿阿娘生前用過的胭脂盒,鎮在一角。
第27章玲瓏心肝
「嘶——」
皇后看著銀針扎進穴位,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說起針灸,最是讓人害怕,雖說扎得不算深,但那種或酸或脹或麻的感覺,簡直比受刑還要難受。
南弦收回手,笑著對皇后道:「殿下近來臉色紅潤了許多,殿下自己可發現了?」
皇后朗聲笑道:「正是呢。那日孫長御說內造處又出了幾種胭脂,要拿來讓我試,結果擦上之後,顴骨紅得像喝醉了酒一般。想來是自己的臉色不錯,用不上那些東西,哎呀,還是天質自然最順眼,我何必像雲氏那樣,日日花紅柳綠。」
天家也誠如尋常人家,皇后的地位固然尊崇,丈夫妾室太多,總有令正妻不滿的時候。皇后看後宮那些婦人,這個心機深沉,那個矯揉造作,看來看去也不曾發現一個順眼的。倒是這小小的醫女,說話行事都讓人如沐春風,因此幾番接觸下來,格外地中意她。
「向娘子今年多大?可曾許配人家?」皇后倚在圈椅里問。陽光照在她身上,周身都泛著溫暖。
南弦如今是心如止水,也因經常被問起,回答起這種問題來,沒有什麼困難。
「回殿下,不曾許人家。」她在杌子上微微傾了傾身,「家中爺娘接連過世,這幾年一直服孝,尚來不及議親呢。」
皇后「哦「了聲,言語有些悵然,「我想起來了,向副使仙遊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怎麼家中母親也不在了嗎?唉,人生總有不如意啊,難為娘子了,失了怙恃,自己持家多辛苦。」說罷又打,「待我回頭問問,有沒有好人家,能與向娘子說個大媒。」
上了點年紀的貴婦,又沒個兒子孫子可以操心,日日守著榮華富貴,唯一的樂就是探聽那些家長里短,順帶牽線搭橋為人做媒。
南弦自然不能掃興,含笑敷衍:「那就多謝殿下了,哪日真有了合適的郎君,我便與那位自稱竹馬的舊友說,我已經有人家了。」
短短几句話,所含的內容豐盛。她是個有玲瓏心肝的姑娘,不用回絕皇后,就讓她知道自己是有人惦記的,不必那樣熱心幫著籌謀了。
皇后訝然,「竟是有個厚臉皮的竹馬啊?」想了想道也是,「你這麼好的女郎,豈能沒人等候,除非這建康城的兒郎都瞎了眼。」
含章殿內的歲月寧靜,她們這裡溫言絮語說話,長案前的博山爐里輕煙裊裊,把這偌大的,厚厚暈染上了一層濃梅香。
該醒針了,南弦剛抬手,皇后不由一哆嗦,還沒碰上,就「哎喲」了聲。
南弦失笑,「殿下這麼怕嗎?其實不怎麼疼呀。」
皇后難為情地擺了下手,「別提了,以前並不害怕針灸,都怪大長秋不知哪裡弄了個所謂的神醫來,下手一紮我腳上穴位,整條腿猶如被雷劈了一般,腳趾頭都麻起來。自那以後就不成了,看見明晃晃的針尖,心頭就砰砰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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