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稻没有哭（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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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脚下的一处农家小院里，哭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村里人能过来帮忙的都过来了，院子里人员出出进进，每个人看起来都是格外的忙。这边还没有安置好，另外一边就开始大声的吆喝过去帮忙。只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内，注视着院落里忙的脚底抹油的一帮人，因为是自己丈夫去世，本就闲不下来的人这几天被束缚了，冷眼旁观着身边忙碌的场面，留下一声声的长吁短叹。

“都准备好了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马稻嘴里缓缓吐出来一句话，站在身边的蒯中华擦着眼泪，声音中夹带着哭腔回答到“差不多了”

“很好，那就给管事的讲一下，按照先生看的吉时下葬吧，莫往后面拖延了。天也热，大中午的大家太劳累很容易中暑，真这样也说不过去啊”

“嗯”蒯中华说完后走到棺材前，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大哭。哽咽着喊叫着“爹呀，爹呀，你咋不要我了呢”这让本来冷静对待此事的马稻身子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本来保持着不怒自威的尊容这下被击垮了。看着中华痛哭流涕的样子，马稻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中华父亲最终还是因为抢救不及时而遗憾的离开了。这时候院落里小声哭泣的两位姐姐闻声看过来，看到蒯中华扶着棺材在扯着嗓子般嗷嗷大哭，姐姐们哭泣着走过来拉着中华，可是看到蒯中华这么撕心裂肺的哭声，姐姐们也受到影响跟着大声的哭泣起来。

伤心万分，悲痛欲绝不足以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当真看到众人抬起棺材走出院子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整个村落。树上的鸟儿也因为鞭炮声，惊天动地的哭声而惊恐的震动翅膀飞向远处。而在院落中假装帮忙的吴新民一直低着头做事，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件事处理的欠妥，眼珠子不时的观察着院中的一举一动。

中华爹走了，对于四个成年的孩子来说他们的爹再也不会在这个院落中走动了，这个家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对于马稻来说，犹如靠山轰然倒塌，突然间的无依无靠，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以后，但性格的倔强在马稻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从蒯大道去世到下葬，马稻没有流一滴眼泪。或许是在孩子面前故作坚强，或许是真的觉得无所谓，看着一群人在忙碌着，马稻淡定的看着，像是这一切与她无关。

处理完蒯大道的后事，已是下午两三点钟，烈日当空，蝉鸣聒噪，几棵高大的杨树威严矗立在门前，一丝风都吹不来的院落，显得格外的燥热。马稻坐在桌前，两个女儿和女婿，大儿子和儿媳妇以及中华围坐在屋里，风扇在摇着头转动着，但驱走不了屋内的燥热。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屋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谁先开口合适，所以在这样一个氛围内，女婿们低头沉默，儿女们你推我一下，我使一个眼色给你，或者清一下嗓子，或者摇摆一下头部，假装摸一下后脑勺，然后再去观察周围人们的小举动。这样持续了很久。能听到假装出来的咳嗽声，没有一个人是愿意出来打开这个沉默的僵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着，众人皆不说，又都围拢在马稻身边，这明显的让马稻感受到不自在。看着孩子们都一个个各怀心事，马稻过了许久说“这几天从早忙到晚，大家都累了，你们爹的后事也都处理完了，都各回各家吧，看看院中桌子上请人帮忙剩下的烟酒菜之类的东西，你们自己分一分。这几天的一切开支都算我身上。棺材钱，请人帮忙的烟酒钱，菜钱，一切开支也不多，所以这个钱你们妈还是出得起，该回家了都回家吧，有地要耕种，有牲口要管理，还有孩子们要照顾，都回去吧”说完后，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头这会都直了起来。

“不是，妈，我是这样想的，我爹这事开销的钱我们姐妹两个，还有大兄弟，我们三家平摊，中华还没有成家。就算了，这样下来也花……”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女儿国芳的腿就被二妹国香和大儿子国庆各掐了一下。国芳突然之间闭口不说话了！空气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马稻无力的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妈，要不去我家住些时日，在家待着触景生情也难受，你看行吗”国芳话音刚落，大女婿兴伟便拽着大女儿的手就要往门外走。两人一边走一边扭打着。众人得到准许后火的站起来离开，边走边擦拭身上的汗。几个人在院中整理着剩下来的东西，放在一个桌子上准备平分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拿着上面的东西观看，这时候你拿一样，我拿一样，还没商量好怎么分呢，强势的人怀里塞满，慢半拍的人手里只拿一两件东西，烟酒皆被两个女婿抢走了，快的装在裤子口袋里，远远望去，大腿两边像是绑了两个气球，稍微走动一下，感受到口袋在剧烈的摆动。大儿媳艳丽也不甘示弱，留下来的菜被艳丽抢到，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混装到一个大水桶里。还说拿回去了半个月不用买菜了。六个人在院子里争抢着东西，只有马稻和中华老老实实坐在屋里。马稻看了看院子里那帮人因为争抢而面红耳赤的样子。回头看了看中华“你怎么不过去寻些你抽的烟”

“不用”中华低着头回答着，声音中还夹杂着沙哑。

“你爹走了，好像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痛不痒，看着他们争抢的强势样子，我真想把这些东西倒到河里冲走算了”说完忍不住的长叹一声。

院子里，六个人还在讨论着谁下手狠，谁抢的多，谁应该再拿出来一点。屋里安安静静的，蒯大道的遗照摆放在桌子的正中心位置。旁边放着的供品像是被他们遗忘了。就在中华认为这些东西可以躲过一劫的时候，艳丽快步走到屋里，麻利的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往右手指上吐一些口水，熟练的把一个塑料袋搓开，迅的把桌子上的供品装到袋子里，装的时候还不忘看看院子里的那帮人。生怕再有人过来跟她争抢。得手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一切，屋里的两人看在眼里，但都没有阻止，这一切犹如闹剧一般，在院落里演绎着。

“哭也是真的哭，动了真情，原因就是以后再也不能问你爹讨要钱了。抢也是真的抢，不劳而获的贪婪模样也都随了我”马稻自言自语的说着。半天得不到任何回应，蒯中华还在马稻身边坐着，上身的t恤全湿透了，马稻看了一眼中华，递给中华一个毛巾，示意他擦拭一下身上的汗，中华接过毛巾后，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母亲，缓慢的把毛巾放在脸上擦拭着！

不知何时，院中的六个人已经离开，偌大的院落里，只剩下马稻和中华母子两人。一场葬礼就这么意外的到来草草的结束。留下的人心情沉重，离开的人如此绝情。

院中的一片狼藉等待着母子两人收拾。需要收拾的不仅仅是院里的卫生，还有斑驳的心，还有一个个未有结局的梦。

人走了，真的走了。

人走了，真的全走了。

留下来的人该怎么面对以后？对于马稻来说她没有想到会突然的降临，措手不及中从容应对。

一切如梦，当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中的垃圾时，明显感觉到马稻脸上的淡定慢慢舒展开。

燥热的夏天，心是凉还是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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