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级谋杀29(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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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丞沉默着把木盒放在茶几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抿了抿干涩的下唇,刚想说点什么,手被楚行云轻轻地拉了一下,于是他又噤了声。
楚行云尽量把语气放得舒缓轻柔:“阿姨,陈雨南的事,我很遗憾,我——”
“不用你遗憾!”陈静跳起来,紧紧抱着自己枯瘦的身体,脸上布满裂纹般深深的褶皱,使她看起来瞬间苍老了十几岁,她哭泣着说,“不用你遗憾,也不需要你吊唁,请你离开我家吧,以后别再来了。”
贺丞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撑着膝盖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往日总是笔直的脊背此刻怎么也无法伸直的样子,他道:“阿姨,我们得到消息,当年带走您女儿的人可能还活着,所以我们需要您配合我们,辨认当年被处死的嫌疑人是不是您见过的凶手。”
陈静愣怔了一下:“你们?你也是警察?”
贺丞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弯了脊背,再次深深地低下头,弯下腰。他像一个忏悔的日本人一样,为陈雨南的死亡忏悔,为自己的幸存忏悔。
“我是当年关在您隔壁,被警察救出来的那个孩子。”
听到贺丞这句话,楚行云心里遭铁鞭抽打一般剧痛无比,疼得他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他不忍去看陈静的脸,更不忍去看贺丞的脸。他只能陪着贺丞,向这位此时此刻正在受难,正在再次经受灾祸的母亲弯下腰,致以微不足道的歉意。
陈静石化了似的愣怔许久,然后忽然朝贺丞扑过去。贺丞以为会迎来她的拳打脚踢,但是她却拿起茶几上的木盒,把佛珠从盒子里取出来,双手用力一扯,几十颗佛珠像是落雨般撒了一地……
贺丞一阵恍惚,目光随着在地上弹跳的佛珠不断地颤动。
陈静裹紧衣衫,像是躲避洪水猛兽般逃回了卧室。
“对不起,我们只是想看看陈雨南的照片!”
楚行云的声音在她关门的一瞬间追了进去,回应他的是“砰”一记关门声。
在客厅里等待的这一个多小时,是他们经历过的最难熬的时刻。贺丞蹲在地上寻找四散的佛珠,整个过程楚行云没有参与,而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只是偶尔帮他抬起沙发或桌角。
大约半个小时后,贺丞停止寻找,把佛珠放入木盒里。
“齐了吗?”楚行云蹲在他面前,看着他一颗颗地摆放佛珠,问道。
贺丞道:“齐了,二十三颗。”
楚行云看着他的脸,见他脸色白得有几分不正常,额头上正源源不断地滚落虚汗,忽然感到无比心疼。同时也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及时赶到,没有让贺丞独自承受这诛心的一劫,不过他更希望此时此刻身处这间房子的只有他一个人。
“你别想太多。”楚行云擦掉他脸上的冷汗,柔声道,“你也是受害者,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你做出选择。”
贺丞好像听进去了,好像没听进去,只微乎其微地笑了笑,好像是在反过来安慰楚行云。
楚行云握住贺丞的肩膀,决定向他下一剂猛药,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咬了咬牙狠下心道:“就像当年你和贺瀛,我只能带走一个,我也没有选择。”
贺丞散乱的目光逐渐聚拢,最终定格在他脸上,呓语般问道:“你也没有选择?”
楚行云双膝着地跪在地板上,抓着他的肩膀,像是回到了他收到白熊的那个午后,向他宣誓般道:“如果我有选择,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不管?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自己留下,换你离开。”
贺丞问:“那个时候,你也想带我走,也想救我?”
“我发誓,我从没想过抛弃你,我想回去叫人来救你,但是我晚了一步,当我回到那个废弃的修车厂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楚行云眼前一片模糊,一阵天旋地转,怕抓不住他似的,用力得似乎要把他的肩骨抓碎,“你恨我吗?”
贺丞怔然看了楚行云许久,觉得好笑般摇头轻笑:“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恨你,其实并不是,即使在被囚禁的那一年里,我也没有恨过你,我只是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盼着你能找到我。后来我生你的气,并不是因为你当初没有选择我,而是你离开银江,离开我,去其他的城市上学。我不单单是在生你的气,也是在生自己的气,我觉得是我把你逼走了,所以我不敢联系你,只能等着你回来找我。但是我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在你回来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点都不恨你,也不再生你的气。比起恨,我更想爱你。”
楚行云唇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抚摸着他的脸说:“如果我说,其实我离开银江后一直都在惦记你,也是为了你才千方百计从首都调回来,你信吗?”
贺丞不假思索:“信。”
楚行云又问:“真的不恨我吗?”
贺丞摇头。
楚行云像是有所释然般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又严肃道:“既然你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都没有恨我,那么还有谁能够以什么立场去恨你?”说着,他把贺丞的肩膀抓得更紧,“你也是受害者,没有任何人,可以站在任何立场去恨你。谁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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