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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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铜屑
天已大亮时,萧济川终于走出了国公府的深宅大院。他身上还有血渍,背上是熟睡的女儿。临出门时,他托伍儿打听了消息,文籍的伤口已不浸血,他家国公爷一直守在书房,是以不能相送。
济川来不及问惠春格格如何肯放过自己,伍儿直将济川送至府外,憨三早等在那里。眼见左右无人,伍儿跪下给济川磕了头,谢他救了长风。他主子的无奈他一清二楚,也求济川不要记恨。
济川将黛秋交与憨三抱上车,转头看向国公府高门大匾,又低头看看仍跪在地上的人,开口时,语气里竟听不出一点怨怼:“文大人吃了我的药,下半晌就该稍有些精神,只是他血失太多,会精神不济,吃了药多睡些也是好的。劳你转告国公爷,眼下这情形,病人不能挪动,我五日后来接人,不敢扰了府上的安宁,还是接去我那里养着为是。再有你家哥儿……”
济川停了停,他本告诉伍儿,骆麟这一世纵然再富贵无边,若不能另娶,怕也只有这一个儿子,该好好养着。可他再不敢在这门地多说一句,便改口道:“你家哥儿的饮食要清淡,疮口长好之前,不可见一点发物。先按方子吃药,五日后我接文大人时,顺便再来瞧他。若这几日有不好,差人往铺子里寻我。”伍儿仰头看向济川,只觉他仍有话不肯尽说,可知这两三天的惊吓把个人熬煎得这样小心。
“无论文大人或你家哥儿都不便另寻大夫,你要信我才是。”萧济川到底没忍住,拉起伍儿,用力捏一捏他的胳膊。
伍儿知他是为了保全国公府和骆麟的面子,心头一热,又要跪,济川拉住他:“伍爷回吧。”话毕跳上骡车,抿出一点笑意看向憨三。
见到济川无事,憨三早乐不可支,赶着骡车,快马加鞭……
伍儿眼见着骡车远去,返身回府,见门房几个听用的人都恭敬地侍立一旁。伍儿咬了咬牙,恨声道:“去传话给厨房,以后风哥儿的一应膳食都不许用铜铁家伙,连冬日里涮锅子都换成南泥的。还有哥儿身子弱,打今儿起,一律不准见发物。西院里的两位格格怕吃不惯太清淡的东西,老爷心疼她们,命她们就仍跟着太太一同用膳,小格格不便为顿饭来回地折腾,就先同着太太住吧。哥儿的膳食却是要与老爷的一处做,让厨房的人仔细些。”伍儿把“仔细”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门上的人都知他是老爷跟前第一得用的人,一个伶俐的小子忙不迭地跑去传话了。伍儿神色凝重地看向西跨院的方向,片刻方小跑着去了书房。
原来长风的药里被掺了赤铜屑。这东西极小,那药箅子根本箅不干净。所幸毒性有限,不能一时三刻就要人性命。萧济川昨夜赶来时,先忙着给长风看一回脉,又往医箱里拿了散剂成药与他敷了。待他睡下,才得功夫细看那药渣。
彼时药渣早在银吊子上焙干了,黛秋凑上来一同瞧着,忽伸出小手去捡姜片。
“仔细烫手!”济川拦道。
“爸,这些是什么药?那姜片子我是认得的,怎么有一股子铁锈的味儿?”黛秋用指头沾一沾那姜片,一点黑灰样的东西沾在她手上。
济川眼前一亮,就是女儿的手闻一闻,不由蹙眉低声道:“秋儿乖,只在这里等我。”话音未落,他已返身至那梨木雕花床棱子前,伸手细诊一回脉,又拿银针往长风虎口、风池等几个穴位试了试,再细看身上毒疮的颜色,病症果然与赤铜屑的毒性相符。
床上锦缎软被里熟睡的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何至用此毒手?萧济川小心地将长风的手臂放好,轻轻掩了被角,方伸手向大桌案上取了纸笔,笔如剑锋却难掩心中悲愤。为不使人知觉,便让一个孩子积毒成疾,倒还不如一剂砒霜来得痛快。世人当真能如此狠心么?
一时写毕药方递与伍儿。伍儿看时,这方子比之前的相差不多,只多加了一味大青叶。他并不懂药理,抬头看向济川。“大青叶虽轻贱,治你家哥儿的毒却最有效用,三剂药下去,必有好转。”济川笃定。
待他收拾了药箱,黛秋早已坐在脚踏上睡着了。她受了一夜的惊吓,如今眼见父亲就在身边,反安心不少,她到底年纪小,心头一松,人便困乏难挡。济川又交待伍儿几句,便背着女儿离了长风的屋子。
东西两院足足折腾了一夜,内宅后院的惠春亦不得安稳。昨晚上夜的丫头接了骆麟命人传进来的东西,竟是一把染血的短剑。自出嫁至今,骆麟从不曾对她说过一个“不”字,如今这样竟叫她没了主意。又有心腹小厮传进信儿来,一个外官来求老爷放人,老爷不依,那外官竟自戕相逼,外书房的地都被染红了。
惠春欲待不松口,可那明晃晃的剑锋上鲜血刺目,松口又不甘心放过萧济川,她是国公府的主母,无论如何不能担了毒害庶子的罪名。再说白日里,她娘家兄弟贵宝早传进话来,一再说不能放过萧济川,待交到大理院再做打算。
揣度几个来回不得主意,惠春原不是个胸中有绸缪的,因身份不同,平日里盛气凌人倒是把好手。几下里不得主意,也自生了气,只丢下一句:“由他们闹去吧。”便上床安枕。
这一夜到底不得好睡,起身时便听人报,国公爷已放萧供奉已经家去了。惠春心中有气,只不知如何排解,便命人将短剑丢回书房去。谁知送剑的人才走,又有人回进来:“舅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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